只余下这深沉的黑暗,还有无尽的诡异在不住蔓延着。诡异的安静在窦屏心下敲打,他抓了抓龙椅把手,忽而有些许恐怖之意在心下不断蔓延开来,他抿下唇,又吞了吞口水,实在不知外头何以会变得这样安静。莫不是,那些兵将在装神弄鬼?他们不想被自己支配,就来装神弄鬼?想到这个可能,窦屏心中的那份害怕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仍旧是阴鸷与愤怒,他咬牙切齿,眸中的愤怒满溢,转瞬又有种冲天的感觉。他轻斥一声,怒生生地道:“一群奴才东西就是喜欢装神弄鬼,以为这样就能把朕给吓住了吗?朕乃真龙天子,更是被长生天庇佑着,你们这群奴才东西终究要匍匐在朕的脚下,被朕长长久久的支配。”
窦屏说着,嗓音倏尔拔高了几分:“朕命令你们出来,否则休怪朕不客气了。”
说罢,只听得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些许铠甲的摩擦声响起。“叮叮咚咚”的,听在耳里,总觉多了几分整肃感。窦屏以为是那些兵将怕了,终于知晓违抗皇位会没命,所以在挣扎过后只能领命前来,他坐于龙椅上哼笑,眸里也染尽了轻蔑之色。待到脚步声愈发近了,窦屏眉目轻佻,终是忍不住开口冷嘲热讽道:“刚才还守在外头不肯将人带来,现下,朕不过是一番威压,你们就乖乖带人前来,不愧是我爹那个老顽固养着的兵将,也是一堆顽固东西,话稍稍重些,威压重些,就变着法赶来,实在是贱骨头的很。”
窦屏摩挲着龙椅把手,口无遮拦:“其实,你们这堆贱骨头挣扎也无用,万俟舒现下自身都难保,朕亦坐上了这个皇位,你们自当都听朕的,而万俟舒这个成王败寇,朕一会儿便当着你们的面儿处决了她。”
说至此,窦屏愈发得意,恍若已经拿到玉玺,已经名正言顺:“自古成王败寇,都不会有好下场,万俟舒亦是如此。”
窦屏坐在那儿静待着那群贱骨头将万俟舒他们扣押进来,而他手中的染血长剑更是蠢蠢而动,似要饮血。“是吗?”
“窦屏小王爷觉得朕是成王败寇?”
“觉得朕,会没好下场?”
大殿外的风不知何时再度喧嚣狂躁了起来,狂风不断拍打着窗柩,顷刻便发出呜咽呜咽的鬼哭狼嚎之声,而外头聚集的阴云也似变得浓稠,阴暗了许多,恍若在瞬间汇成了黑色漩涡,又在旋转之际似要将人全部拉入其中。在黑暗下,在狂躁风声中,一道清脆的女声倏尔将这些全部撕开,就这般肆无忌惮且分外清晰地传入到了窦屏耳中。窦屏原是漫不经心,分外不在意的,可细细品来总觉这道传来的女声很是熟悉,而且里头染尽了冷厉,还有些许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再加之,她竟然自称是“朕”,来人的身份也在转瞬呼之欲出。窦屏扣着龙椅把手的手一紧,整颗心也扑腾乱跳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大殿正门,似是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测,思绪也跟着转了转,一下恍若想了许多。不是吧,不是吧。万俟舒不是喝下了加料的甜汤吗?加的料是他家中的秘药,即便是一名成年男子喝下这东西后,也得昏迷个一天一夜,更何况是万俟舒这种柔弱女子,起码昏迷个两天两夜都不过分,可现下,才不过堪堪过去一个多时辰,万俟舒竟然已经醒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定然是他出现幻听了。窦屏死死盯着正门口,想要看看那个装神弄鬼之人究竟是谁,可等了半天,他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的耳畔边全是铠甲的摩擦声,以及那道女声虽然停歇,可却总是缠绕在他耳边,好似怎样都不会消失。“装神弄鬼。”
窦屏咬牙轻斥,可面色却是难掩的青白难看。“蹬蹬蹬——”“蹬蹬蹬——”脚步声愈发的近了。窦屏眼珠子瞪出,呼吸也愈发急促了几分,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会窒息,就会濒临死亡,而那脚步声敲击在心头时,就像是一柄悬在心头的利剑,只稍绳断,利剑就会刺入到他的心脏,届时,转瞬即死。“蹬蹬蹬——”脚步声更近了,又在眨眼间一道耀红色的人影冲破了狂风,撕裂了黑暗款步进入到了大殿之中,她步履款款,耀红色的袖袍于风中翩飞,猎猎作响,衣衫的贴合顷刻就将她完美曼妙的身材勾勒,即便阴云漫天,她的肌肤仍旧晶莹如雪,黑眸流转之际潋滟蔓出,竟是比夜幕下的星辰之光还有绝美动人。她略微抬眼,一双黑眸转而投到了窦屏身上,倏尔,她的唇角勾了起来,眸中涌动的潋滟如水,就这般看来总是勾人心魂的。可窦屏却没觉得如何勾人美艳,反而觉得有股阴凉之意只从头顶蔓入到了脚底心,甚至于他的一颗心也渐渐被凝结,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了。来人是万俟舒。那个原本应该陷入昏迷的万俟舒。可她为什么会醒来?不该陷入沉睡任人宰割吗?莫非她没有喝下甜汤……?不可能的。若她没有喝下甜汤又如何能晕倒在厢房中,任凭他们捆绑控制呢?若她没有喝下甜汤,就该醒着将他的计划粉碎,将他一句擒拿,而非让他坐上了这个皇位。望着万俟舒那张绝美的脸,窦屏死死咬牙,面上阴晴不定,“万俟舒,你怎么会……”与他相比,万俟舒却是勾着唇,笑得甜美异常:“怎么样?见到朕还醒着,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窦屏:“………”怕不是惊吓吧。他的唇瓣动了动,一时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面上透出的紧张与惨白,昭示着他心中的害怕,害怕事情反转,他会变成那个成王败寇。“来人,来人,将万俟舒给朕拿下!”
窦屏用尽全力高呼,还是觉自己气数未尽,还是能挣扎片刻,有一战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