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从旁边递来干净的衣服和药,春迎接过去手忙脚乱的差点原地把裴书的衣服扒了。还是春桃咳了一声,指了指人鱼。好歹还有男人在,对人鱼不太好。春迎无奈,抱着裴书躲在草丛周围把伤口处重新上了药又换了衣服。春桃从准备的衣服里拿了一件人鱼能穿的,她递给人鱼后,又给他一瓶药。“我去小姐那边,你换换衣服,自己上一下药。”
除了脖子,春桃发现他的背后也有一片血迹,只不过人鱼到底还是男子,她不方便细看。人鱼脖子上的伤是裴书弄的,只是破了一点皮,但背后的伤有些严重,他有些够不到,那个飞镖很小巧,人鱼凭自己根本弄不出来。他听到裴书那边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怕一会儿两人过来,只能随便上了一些药忍着痛包扎起来。而表面昏迷的裴书,实际上又回到了之前见那个声音的地方。那个声音与裴书同体,自然全看到了裴书的行为,她此刻站在裴书面前,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直接捅下去啊!在这个梦里面纠结什么!直接干掉人鱼,不然人鱼就会干掉你的!你懂不懂?!”
“什么梦?”
上次裴书根本没说多少就突然从这里出去了,但这人的话她却一直很在意。而且意识到这个人和自己长的一样后,裴书观察她就更仔细了,她发现面前的人虽与她长的相像,但似乎比她年龄大一些。“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梦,杀掉那个人鱼你就能出去了!杀掉他!杀掉他!”
然后再把外面的人鱼也杀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裴书奇怪的看着这个说着说着突然激动的女人,暗暗思衬,这个奇怪的声音是不是和人鱼有仇?“你不相信我!你竟然不相信我!哈哈哈哈,裴书,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女人猛地瞬移到裴书面前,她紧紧抓住裴书的肩膀,面目有些狰狞:“裴书,你看清楚!无论你现在记得记不得,你现在就是我!你要不想死最好听我的!不然等待你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听了女人似是而非的话,裴书一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她,等她吼完才不疾不徐道:“所以你到底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杀了他你自然就会知道我是谁!”
梦境封闭了裴书原本的记忆,她想不起这幅面孔真正的主人。待在这里面的时间越长,事情就会越来越没有转机,她怕裴书真的爱上这条鱼,到时候一切都完了!不论是她,还是裴书,都会死!“我不会杀他。”
“你不杀!你疯了!”
裴书的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女人,她的指甲仿佛嵌入了皮肉,紧紧抓住裴书的肩膀抓的生疼。“松手,你抓疼我了。”
裴书最不满意的其实就是她的身体,不是她不想习武,而是她不能习武,并且小时候还被诊治出先天体弱。如今被女人死死抓住肩膀,裴书也无法挣脱。“疼?你知道什么是疼吗!等你被那人鱼杀掉,你的身体会一点点裂成碎片,到时候比这疼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懂吗!杀掉他!杀掉他!杀……”……“小姐!你终于醒了!”
距离裴书掉入水中已经一天了,裴书再不醒,春迎都要自乱阵脚擅自行动了。而被那个疯女人吼的耳朵嗡嗡直响的裴书揉了揉额角,知道自己是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出来了,不过以往总是赖在她身边的人鱼此刻竟然不在房中。“人鱼呢?”
“在外面。”
春迎递上茶水,声音放低:“小姐,你这次这样对他,他会不会不开心了?”
小人鱼有多黏裴书春迎都看在眼里,这次虽然小姐提前说了是演戏,可人鱼会不会心里转不过来弯在生闷气?毕竟小人鱼上来时那脖颈处的伤口可不假。裴书喝茶的动作微顿,想到配合自己演戏时人鱼从始到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而且掉入水中之前人鱼突然把两人换了位置……他是真的生气了吗,所以才在最后让她直接陷入水流的冲击中。“我去看看。”
不论怎么样,人鱼也算信任她了,毕竟谁都不能保证那黑衣人的行为和思想,裴书所做的都是假设,真正实施起来还是很危险的,她的匕首是真真切切划伤了人鱼的脖颈以及对上了他的心脏。“别,小姐你现在身体弱,外面不安全,我把他叫进来吧。”
春迎去开门的时候,人鱼还蹲在门口,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听到门开的声音,他下意识望了过去。是春迎。“小姐醒了?”
“嗯,你进去吧,小姐有话对你说。”
“好。”
虽然疑惑裴书有什么话要对他讲,但人鱼感受到背后的伤口不再流血,也转身进屋了。那个飞镖他自己拔不出来,但他又不好让春迎春桃帮忙,虽然很想黏在裴书身边,但因为担心春迎会察觉到他背后的伤,人鱼就躲在了外面。他进去的时候,裴书还在想要如何哄人鱼比较好。如今大家处于逃亡路上,后面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追上来,裴书就算想买些人鱼喜欢的玩意都有些困难……况且,她还不知道人鱼生气的程度。“咳,你还好吧?”
裴书看人鱼进来,她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掩饰了一下:“今日以你做饵实在是情况紧急,我必须要确定背后追杀我们之人是谁,可能下手也重了一些,你不要介意。”
“阿书说什么呢。”
人鱼一开始还以为裴书是问他的伤,怎么越说越不对了:“我自然是信任阿书,阿书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更何况这伤一点也不严重。”
说着,人鱼抬头让裴书看。修长白皙的脖颈微仰着凑到她面前,裴书抬手抚过那光滑细腻的肌肤,没想到人鱼的自愈能力这么强!裴书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可如此短的时间便没有了任何痕迹,这确实不得不让人惊叹了。有这般能力,怪不得那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没事就好。”
放下手,裴书让人鱼坐下,斟酌片刻后才道:“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过可以用什么梦境解契?”
“对,不过那种方法我觉得根本解不掉的。”
人鱼靠在裴书肩膀上,眉眼间多了一丝疲惫,倒是下一刻,他突然警惕道:“阿书怎么还在意解契的事?”
“你不想解吗?”
解开,就不用变成泡沫死掉了。“不想……”他们人鱼一生只忠诚于一人,就算明知前面是死路,也不会退缩。更何况解契一事绝不可能那么简单,他怕中间会对裴书有影响。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但是裴书作为他的伴侣,人鱼不能不在意,更何况,他是真的喜欢裴书。“为什么?”
能活着为什么非要寻死?在裴书看来,没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她尊重每一个努力活下去的生命。靠在裴书肩膀上的人鱼闭上眼眸和裴书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是他非要寻死,而是去做那些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让他去琢磨解契的事情,不如让他想想怎么才可以陪在她身边更久。现在相伴的每一分每一秒,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了……裴书听人鱼慢慢讲诉了他的想法,又听他说了不少他们族中兄弟姐妹的事情。她没想到,原来每一条人鱼都是这样死去的,也没想到人鱼对她......“所以,阿书,如果你不想让我死掉……”人鱼抬起头看向裴书,他看着伴侣的面容,轻轻捧起她的脸,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就努力爱上我吧。”
他就像话本中蚕食情爱的妖怪,只有爱,才能救他的命。‘不!永远不要爱上他!’裴书的脑海中随着人鱼话落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她面色猛变,推开人鱼后抑制不住的就开始吐血。“阿书!唔!”
人鱼被这变故吓到了,被推倒后他的后背不偏不倚的恰恰撞在伤口处,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怎么了!”
守在外面的春迎也因为人鱼的惊呼声闯了进来,看到裴书趴在了地上,他赶忙上前,结果却看到了地上的血。“小姐!”
春迎赶忙上前去扶裴书。而缓过神来的人鱼抑制住颤抖的手,他从怀中拿出裴书之前用的那把匕首,直接划开了手腕。“…不要…”裴书捂住脑袋却怎么也不能阻止脑海里发疯的女人,余光看到人鱼的行为,她呢喃着皱紧了眉头。春迎扶住浑身无力的裴书赶忙点了几个穴位,看到裴书不再吐血,她看向人鱼,满目焦急。蹲下身把手腕递到裴书唇边,这次根本不用裴书拒绝,她的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了判断。‘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染上了血迹的匕首就被丢在手旁,脑海里的女人从一开始便没有停止过话语,她看到面前随着血液流失越来越虚弱的人鱼,无力下垂的手突然抓住了那把匕首……“小姐!”
冰冷的匕首无情的刺入皮肉之中,人鱼瞪大了眼睛,澄澈的眼眸中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场景。他的伴侣,想杀他……“为…为什么?”
人鱼的手腕还抵在‘裴书’唇边,那把匕首刺入他的胸膛,但他仍舍不得收回手。“为什么?”
猩红的血液让裴书的唇色变得艳丽起来,她整个人明明还无力的靠在春迎怀里,浑身都气度却早已改变。那阴寒诡谲的目光不仅使人鱼心中害怕,更是让春迎浑身僵硬。这不是,这不是小姐……“因为你该死!”
舌尖轻轻舔舐那还不愿收回的血液,她知道就是这香甜的东西才让她愈发强大,下一秒,她目露血光狠狠咬在了伤口的位置……人鱼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撑地才没让自己倒下,身体里的血液从手腕流失的速度让他面无血色,看着咬住他手腕恶狠狠饮血的‘裴书’,想着刚才那句话,他突然红了眼眶。“阿书……”连阿书也这么想吗?春迎在那声悲痛的呢喃中彻底醒了神,她看着怀中犹如恶鬼一般的‘裴书’,一掌劈在了她的脖颈处。手腕处的痛楚远比不上内心的痛苦,人鱼还是哭出了声。他怎么可能不怕死呢……如果能活着,就算是一条小鱼,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怕死……可听到裴书轻声细语的哄他,看到裴书对他的关心和纵容以及裴书对他的担忧,他只能装作不怕。装作不怕死,装作不怕疼,只因为她不想让她担心。他甚至不奢求裴书爱他,但是,为何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裴书的那句该死,就像是人类世界最恶毒的一把刀子,从他独自离开海洋来到人类世界开始,每个抓到他的人都这样说。现在,连他的伴侣,也这么认为吗……“小鱼…”春迎把晕过去的裴书放到床榻上,赶忙取了药箱来。他的手腕还在流血,那被‘裴书’咬的地方竟露出了深深白骨,春迎身子微顿,心中五味杂陈。“别哭……”她有心安慰人鱼一句,可张开嘴又不知说什么。明明她出去时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明明小姐不应该是那样,不应该是那样的,那个小姐,早就不在了,早就不存在了,为何现在会这样……小人鱼任由春迎给他包扎了一下手腕的伤口,身心的疲惫让他躺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他闭上眼,无声的泪下是一颗一颗清脆的声音……修长匀称的双腿渐渐化为鱼尾,人鱼的气息逐渐变得虚弱起来……春迎本来还想帮他处理胸口上的匕首,但此刻人鱼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婴儿把自己蜷缩起来,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是好。等春桃回来的时候,房间的气氛安静又诡异。“怎么了?”
她率先看到了地上的人鱼和那一滩血,再往床榻上一看,裴书唇上依旧衣服上也全是血。“怎么回事?没看大夫还是没收拾?”
她走的时候小姐身上似乎没有血?视线瞥到人鱼手腕上的纱布…地上的血,是人鱼的?“小姐,那个小姐…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