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男男女女不分年龄混坐在一块,言笑晏晏济济一堂分外热闹。如果不是大家都穿着古装梳着发髻,环翠珠钗满头;苏潼几乎要误以为这是参加公司年会。“大家静一静,舞阳郡主与三殿下来了。”
苏潼眉心轻跳,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眼魏七婶。有古怪。这女人初见她时,那副倨傲十足似女王的架势实在令人难忘。今天竟然反常地对她热情无比,还假装熟络,实在太过违和。苏潼心里浮上淡淡警惕。而且,介绍时,还把她放在齐子砚前面;这在当下讲究天地君亲师的阶级分明如鸿沟的时代,也是十分不合规矩的事。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苏潼心里疑惑涌上,警惕再度提高一个层次。宴无好宴!今天这场是鸿门宴。她默默与齐子砚交换一个眼神,在魏舟与魏七婶的安排下,分别相隔坐下。苏潼的左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右边,则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齐子砚则与她相反,左拥右抱皆是美女陪座。“郡主,这是魏赋。”
魏七婶热络地为她介绍身边的男子,“是我们徐州魏氏非常能干的子弟。”
“相貌数一数二,为人处事也经常受到大家交口称赞。”
“他身家清白,年方二十就有一番作为。”
“最重要一点,他尚未娶妻,目前尚无婚约也无心仪之人。”
苏潼脑子一点还未转过弯来,只觉得魏七婶这介绍有些夸张。心想如果这个伪富真有魏七婶夸的这样好,那他不是有隐疾就是性取向有问题。不然一个年轻有为家世又好,品貌也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没有婚约也没有人喜欢?直到,被美女环绕的齐子砚眸色一沉,眼含利光斜斜睨向她。苏潼才悚然一惊。啊?魏七婶刚才的意思——是在给我做媒?今天这顿饭是相亲宴?她脸上难道写着恨嫁二字?还是她看起来很老,非常令人操心嫁不出去?“魏公子好。”
苏潼一刹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郡主好,”比起苏潼的尴尬不自然,魏赋温和地笑着与她打招呼,谦谦的君子之风不着痕迹缓解了苏潼的局促,“初次见面,请郡主多多指教。”
苏潼:“……”好官方,好生硬。“郡主今天真是风采过人,明艳大方。”
魏赋仿佛十分真诚地称赞道,“你这身碧绿的翠烟衫搭配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将郡主你高贵的气质完全彰显,且衬得郡主越发肌若凝脂气如幽兰。”
“在下乍然一见,恍惚间还以为是仙子下凡。”
苏潼:“……”如果早知道今天是相亲宴,她发誓绝对不会好好打扮。如今看起来,她穿得那么正式隆重,好像十分重视这顿饭似的。“魏公子过奖了。”
“郡主从京城来,一定没吃过海边才有的花虾吧?”
赞完苏潼的衣着打扮,开始礼貌地给苏潼介绍地方特色菜,总之没让气氛有冷场的机会。“这时节来到徐州有口福了。”
魏赋殷勤开始剥虾,然后放到苏潼碗里,“郡主你一定要尝尝。”
苏潼:“……”难道她从京城来,看起来反而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苏潼的目光淡淡瞟过他隐隐透着黑色的指甲。然后再看放在碗里剥了壳的虾,顿时觉得胃酸在欢快地翻腾。“谢谢,”苏潼压抑着恶心,疏离地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不过我不太喜欢吃虾。”
魏赋:??所以,他刚才殷勤献给瞎子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静了一瞬,他又重拾笑容与热情:“不喜欢吃虾?啊,这不要紧。”
“那吃鱼吧。这是多宝鱼,少刺还没有泥腥味,非常鲜甜美味。”
苏潼连忙护着饭碗:“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魏赋挟着一块鱼肉举在空中,讪讪不知所措。苏潼假装没看到,坚决不让他将鱼肉放到自己碗里。开玩笑,再让他挟多两次菜,她这顿饭光顾着恶心得了。偏偏这个伪富不知趣,认为苏潼这种表现是害羞,或者故作姿态欲拒还迎。像苏潼这种姑娘他见得多了。明明对他有好感,却偏要自持身份故作矜持,似乎借此能抬高身价一样。如果不是苏潼长得美貌,又有郡主的身份;除了医术不错之外,据说在京城还赚了不少银子;他今天也不会愿意纡尊降贵坐在这大献殷勤讨好她。侯府千金贵女又如何?一个退过两次婚的老姑娘,如果她身上少点光环,他怎么可能许她正妻的位置。他虽然不入仕,但他在徐州也是有前途的魏氏子弟。如果她识趣些,以后她嫁了过来,他也可以考虑多给她一些尊重。至少,纳妾室的时候,他会先问问她意见,给她正妻该有的尊荣。“郡主,请给我一个为你效劳的机会。”
魏赋心里瞬息转过无数念头,看苏潼的目光充满温柔与谦和。苏潼:“……”求放过。这猥琐的小眼神,看得她更想吐了,怎么办?“魏公子已经习惯对初次见面的姑娘如此热情吗?”
苏潼笑容有些冷淡,“可我对尚算陌生人的魏公子,没法这么快适应。”
“你这样,吓到我了。”
魏赋:“……”在苏潼再三强调与明确拒绝下,魏赋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点。苏潼得以喘口气,但吃饭是再顾不上了。而且,魏赋用黑指甲剥那只虾,现在还静静躺在她碗里。看着这只虾,苏潼就觉得她的胃部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这鸿门宴有毒。好不容易挨到散场,魏舟与魏七婶似乎对魏赋的表现十分满意。对苏潼与齐子砚的态度看起来也相当满意。作为客人,苏潼与齐子砚先走。魏赋代表魏舟送苏潼他们。走到酒楼门口,才发现外面下着雨。魏赋看了看匆匆避雨的行人,诚恳道:“郡主,请稍等。”
苏潼挑了挑眉。只见魏赋很快就撑了把油纸伞过来。“郡主,此伞名为油纸伞。我日前刚刚买到。”
魏赋温声道,“许多人提前花了三百两银子预订,迄今仍没拿到伞。”
“名贵算不上,不过因此伞实在太过紧俏,十分难买到。”
“古人有云:名剑赠英雄,鲜花赠美人。”
“看来今天我和郡主有缘,这把油纸伞送给郡主你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