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深莫测地看过众人头顶,“众爱卿以为,崔家的罪行重不重?”
虽说这时候,皇权旁落,望族得势;可近几年,皇帝在打压望族方面的手段与态度比以前强硬了很多。望族渐渐没落,皇权日变强盛。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朝庭就跟一块大蛋糕一样,皇权占主导,其他望族在不停的角力蚕食。各个望族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会结合起来;就算暂时合作,最终也会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皇权就是在这些望族你来我往的角力当中,不动声色地渐渐蚕食着这些势力,将它们变为己有。如今崔家落难,除了崔氏的官员以及利益相关的宣王派系,其他人是不会出头的。皇帝做主的情况下,他们没有明确落井下石;但都在伺机而动,在后面等着看是否能分一杯羹。皇帝收拾崔家,对其他望族是好事。而这一次,皇帝能够顺利收拾崔家;还要多谢崔家之前不断作死,一次次与万里侯作对,一次次将自己的力量削减再削减。才会导致到了如今,皇帝说处置就处置,而毫无反手之力的地步。“抄家,罚没所有财产充公,一律上缴国库。”
“崔氏一族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崔氏举荐的官员,一律撤职查办。”
“有犯罪事实的,按律量刑;无犯罪事实者,则逐出京城,不得再录用为官。”
这是要将崔家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宣王大惊失色:“陛下!”
皇帝冷漠地扫过他惊惶的面孔,继续面无表情道:“与崔氏有勾连者,可自首揭发,以减轻罪责。”
“倘若自首揭发有功,则可赏。”
众朝臣骇然。皇帝如此雷霆手段,还是在十多年前处置袁氏一族谋反时方展现过一次。大家不由自主猜测,崔家除了刺杀亲王闯大理寺劫狱之外,还做了其他的事,令皇帝震怒异常。不然,皇帝的手段不会如此凌厉决绝。不惜与崔家正式撕破脸,也要将崔氏一族赶出京城,赶出权力中心。似乎也不怕崔家反弹。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崔氏的没落由此将一泻千里,再没有恢复辉煌的可能。“陛下,”宣王大急,他慌忙伏首跪地,“此事万万不可。”
“请你三思。”
把崔氏所有官员都赶出朝庭,以后他还拿什么家底与其他兄弟抗衡?皇帝:“朕不仅三思,朕连四思都过了。”
“陛下!”
宣王声高语急,恳切又惶恐。宣王派系的官员也跪下去伏地高呼求情,崔家的官员当然也不会在这时候矫情。顷刻间,金銮殿的大臣跪了一地。“陛下,请你三思。”
“好,好,你们!”
皇帝冷笑,怒急攻心,“你们自己睁大眼睛去大理寺外面看看。”
“看看那些百姓是怎么说你们这些食君之禄,却没有担君之忧的官员。”
“看看崔家做的那些事,到底激起多大民愤。”
“看过之后,你们再回金銮殿跟朕说说感想。”
“引得天怒人怨的家族,他们还配继续留在京城里作威作福?”
宣王与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听说过大理寺门口外有百姓冲击,却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天怒人怨?南楚根基不稳?崔家要完,他——是不是也要完了?念头转过,宣王心里越发慌得没有主意:“陛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皇帝:“大理寺查明实据的事情,还能有误会?”
“你不必再为他们开脱。”
皇帝脸一板,沉冷沉冷的目光扫过来,宣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可他咬咬牙,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崔氏一族被逐。不然,他还有什么来日?他的来日还能有什么指望?“陛下,有些事情大理寺未必就不会被人蒙蔽,臣恳求——”宣王话音未落,却见高踞龙椅的皇帝怒急攻心之下,忽然两眼一翻,脑袋一歪晕了过去。“陛下?陛下?”
皇帝身后的内侍大惊。“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这是怎么了?”
众朝臣一头雾水:“该不会被气晕的吧?”
有人已经忍不住悄悄扭头打量宣王。要是陛下真的是被宣王气晕,这、这可滑稽了。宣王一颗心也悬了起来。此刻,他的心情既紧张又懊恼。只恨事情不能再从头来过。皇帝被送回他的寝殿。早朝自然也草草散了。几个重臣没有心思去处理政务,都不约而同守在皇帝的寝殿外室,负手徘徊等太医的诊断结果。他们得了解清楚,皇帝究竟只是一时情绪激动被气晕过去;还是身体有其他毛病。说到底,他们最关心皇帝有没有生病。是怕皇帝一旦重病不起,他们南楚怕要乱啊。目前连太好都没有定下来。一旦皇帝的身体真有毛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好几位太医在寝殿里轮流给皇帝把脉看诊。而皇帝此刻眉目半阖,一副沉思状,既不在意外面心急如焚守着等消息的重臣;也不在乎太医们的诊断。他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默默考虑着谁也猜不透的心事。“陛下,”几名太医轮流把过脉,又问过情况后,由院判负责说明情况,“你现在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说实话,院判心里十五十六的,可忐忑了。皇帝的平安脉,一向由他负责;此前皇帝的身体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毛病。今天突然之间在金銮殿晕倒,这道晴天霹雳把院判和一众太医都惊得懵圈老半天。眼下的情况比院判中想像更棘手。他与众同僚都没从脉像上看出皇帝龙体有何违和。可皇帝刚才在金銮殿晕倒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怎么交待得过去?皇帝眼皮一掀,冷淡地掠了他一眼,终于将神游物外的神思抽了回来。“朕没感觉哪里不适。”
“你只管告诉朕,朕这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生病?”
院判:“……”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