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样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少女在为她还未绽放就已经枯萎的爱情哭泣。云晞站在繁华与悲戚的交界处,内心逐渐平复。她这一生既然得到了许多,就意味着要失去更多,可能终她一生能伴其左右的也不过那把冰冷的交椅,在那场宫倾之乱后,注定此身早已不属于自己,那么又何须烦忧,不如夺下这天下,完成当日之誓,好过黄泉碧落之下,无颜面见委她重任的父皇。思及此,只觉得心力交瘁,这一局江山博弈到底还是被师尊说中,多了一些未知变数,可笑她当时还极力否认。虽说现下棋局还尚在掌控之中,可谁知道再多停留几日,是否还会再添变数,不如归去。况且按照计划,她确实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毕竟女王的仪仗已经在凤临同日晞的边境停了太久。云晞转头,不再倾听,既已决定,那么他们这一生就注定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又何必做这没有必要的纠缠。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那无意初窥人间的天人,终归还是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虽然冷酷无情,但离了爱欲,方可无忧无惧。只是不知,沾染在身上的凡尘气息,她最后是否能抹去。而在抽泣的曲深深,也终于清醒的意识到,眼前之人终其一生只怕也不会对自己有丝毫男女之情。她以为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世间最悲之事不外乎你对他有意,而他的喜欢却无关风月。“谢哥哥,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如风见她强自振作,身姿一如风中的弱柳,好似风一大便要夭折,不由皱起了眉,奈何便是现下曲深深眼中依然有着希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风一狠心放手离去。路上随意的招了招手,便有人会意,前去保护,说到底,深深不过是爱错了人,又有何错。吾不愿招惹风月,偏偏风月太磨人,先爱上的便注定要低到尘埃里。“少主,刚才云公子一直就在你们的旁边。”
听闻谢然之言,如风皱眉,他原不想将此事表露在云晞面前,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又何苦再添一人为此事烦恼。“她有什么表现吗?”
如风想到云晞会有的言行,表面虽然不动分毫,内心却掠过一丝期待,如果她有一点动摇,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还是有点在乎他的。“少主,云公子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闻言,如风心里掠过一丝小小的失望,“不过,属下看云公子好像摸了摸心口的方向。”
此话一毕,谢然惊愕发现,原本还平静的如风,突兀跃起,极其气愤的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怎么每次说话都不讲重点,本阁主很生气,罚你上缴所有的私房钱,对了,你藏在本阁主房间里的银子,就由本阁主亲自缴纳。”
很显然,如风已经将云晞捂心口的动作,自动自发的理解为她在吃醋,一瞬间只觉得一树繁花突兀绽放。好似又回到了那年上元节,没有奢华的夜宴,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一大推奇怪的人,只有他和父母三人简简单单的坐着。不过看着与往年大同小异的烟火,却是难得的拥有着纯粹的快乐。如风是欢喜了,站在一旁的谢然却有点忧伤。在谢嫣的盘剥下,他好不容易存了一点银子,怕谢嫣搜查,还特地以为睿智地藏在了如风的房里,却忘了比起谢嫣来,如风更可怕的事实。“小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每个月的月钱都被小嫣盘剥了,好不容易存点钱,还给她买首饰……你别辩解了,我都知道,你看那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然本待辩解,听到这句话后,便没有了解释的欲望,如果连他们少主都知道了的话,那想必全阁的人都该知道了。“小然,就你这实心眼的劲儿,那根簪子虽说不贵,你也不知道存到什么时候去,我已经代你把那簪子买了,免得别人以为在我手下做事连媳妇都娶不到。”
如风轻轻将簪子递到谢然手里,尽管他轻描淡写,谢然内心却是波澜起伏,就是因为如风从来待他们都好比兄弟而非属下,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跟随他。“好了,好了,别太感动了,我准你几天送簪假。”
谢然看着如风满脸喜不自禁地离去,表示非常不能理解。“少主,属下忘了说了,云公子按心口看得方向是深深小姐。”
如风一个趔趄,“以后记得一句话说完,就别补充!”
谢然无辜的看着原本欣喜的某人一下子惆怅满怀,愈发不解。只觉得如风最近的脾气是愈发怪异了,一会儿要他说,一会儿又不要他说,想到靳叔说的更年期,他全身一颤,便果断提前开始了他的假期。而此时的云晞已经在成衣店,刚刚换掉了有点破损的外衣。她身上的那件看着简单,却是江南进贡的冰绫缎,此地自是没有,她只好随意换了一件素衣,打算就此离去。他们本就相识于偶遇,如今不告而别,反而更符合他们两人的性情。只是她却不知道她跟谢公子可以有缘到如斯境地,却不知这到底是缘还是孽。“谢兄,我现下便要离开了,既然碰到了,那可能是上天让我一定要跟你告别吧。”
如风一转角就看到了云晞,又接着听到这番话,纵是连他这般机敏的人,一时也愣了一下,他待要开口,却被急急打断。“少主,属下看守不利,深深小姐被劫走了。”
如风转头,刹那静默,他不曾言语,跪在地上之人却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请少主责罚,劫走深深小姐的是位姑娘,云公子,她叫我将此信递给你。”
谢渊低头,没有为自己辩解,只做出请罪的姿态。如风已经猜出是谁,也便只有她与深深有过一面之缘,没能引起原本武功足以制服她的谢渊的警惕,更何况单是看云晞的表情他就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