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晞在心底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只觉得苍天待她,当真太过于残忍,在她决心离去时,又来横插一杠。既然注定此情不应长存于世,又何苦在她决意摒弃时,再添羁绊。她不惧这人世波诡云谲,不惧这世间百态炎凉,哪怕再多的苦楚她也愿一肩担起,却为何要渡得偏偏是这情劫业障。“翩雪,你若有急事,那便去吧,深深之事,我自会想办法。”
如风见云晞久久未曾反应,便知她是当真为难,遂劝其离去。他说此话,却是单纯出于本意,别无其他想法,此事原本就不该牵扯进她,她愿意留,他自是欢欣。但是她若不愿,他亦不会强求。他可以去追逐,去设计,但是绝不会去勉强。勉强拥有,到最后也不过更添烦忧。他谢如风虽不是什么天赋奇才,但至少灵智尚在,自不会做那等自寻烦恼之事。“她既已指名道姓令我前去,这次我不留只怕也不行。”
听闻如风之话,云晞心中早已绕过种种思量,到最后却终是化作,这一句轻语,以及嘴角勾起的浅笑。她没有解释,只是将手中的字条递至如风手中。“明日卯时,千仞崖顶。若君不至,玉碎曲亡。”
如风乍见此十六字,便知晓了云晞的为难。他原本以为玉轻絮对此地不甚熟悉,当是很容易解救曲深深,如今看来倒是他低估了玉轻絮。千仞崖虽高未达千仞,却也从未见有人摔下去,还可以活着归来,此事只怕当真非云晞亲自出面不可。思及此,不免一叹,情爱果然容易使人痴狂。“谢兄,倒也不必过于为难,不过一天时间,我还是抽得出来的。”
云晞嘴上虽说得轻描淡写,内心却划过一丝惶惑。不过这惶惑倒不是为这所谓的玉碎曲亡,她愿意留下来,便已是尽力,倘若到头来仍然救不成,她也不会心怀愧疚。她怕得是未知,她不知道多留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已有不好的预感,这一日后,只怕棋局会徒增变数,便连她亦难以掌控。“不说这些了,现下我们还是先吃顿午饭,我知道这里有一家酒楼的脆皮鸭做得不错。”
如风知道云晞既下决定,便改之甚难,况且她愿意多留一天,也正合他意。云晞也赞同先用膳,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哪怕他们不吃饭也挽救不了什么,不如先吃饱了,才好应付接下来的奔波。只是在他们吃到一半时,曲扶疏却已经急急赶来。“少主,深深她到底怎么了?”
如风无奈,知道瞒不过,却不想曲扶疏知道的这么快。“曲叔,想必你还未用饭吧,坐下一起吃点,我们慢慢说。”
曲扶疏只好先坐下,却是坐立不安,怎么吃得下饭。“曲叔,深深之事还需等到明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以谢家全族之名义起誓,定不会让深深出事,为了深深,你还是吃点吧。”
曲扶疏却是一较为呆板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如风劝了数年后,他还是唤他少主。因此他听闻此言,却是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少主,切勿讲这番话,曲扶疏这条命都是小姐所救,岂可敢在小姐……便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况且深深这孩子,我也知道,定是她在外面闯了祸,才有此劫,就不知劫持她的是谁?”
问及此,如风微微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担忧曲扶疏会将此事怪罪在云晞身上。他这一顿,云晞已代他交代完毕。“曲庄主,今日之事皆由在下而起,在下定会给庄主一个交代,玉轻絮小姐,也是因爱生恨才会生出这番念头,望庄主念在江湖和气,切莫与小辈计较。”
云晞说完,曲扶疏心中已是恨极这玉轻絮,他也是听说过这丫头名声,只觉得连带着这落玉山庄也讨厌上了,他这厢将注意力全放在玉轻絮身上,自是没有深究云晞的因爱生恨之意。而一直注意曲扶疏表情的云晞,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自是知道自己计划已成。如此一来,落玉与曲苑两大山庄相互牵制,武林方可更加太平,她要的不是简单的天下,而是自庙堂到武林皆为铁板一块的天下。她知道今日这一根刺,虽然无法达到全部目标,但至少跨出了一步。如风不是傻子,他听到这一番明劝实激的话,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晞,却到底无法相信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只好不动声色的掩下。“曲叔,倘若你信得过我的话,就将此事交给我,我保证,倘若谢如风还活着,那曲深深也一定能活着回来。”
曲扶疏听到此话,便知此事他也插不上手,况且如风的能力,他也一直深信不疑,只有见识过这个组织全力运转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它的可怕,比起自己动用那点力量,倒不如交给如风。“少主,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曲扶疏便行礼,怏怏离去,不过到底还是父女连心,纵使全权交托,还是免不了内心的那份担忧和牵挂。“也罢,看来今日这顿饭,也就只能这样草草解决了,我还是先去布置一下,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如风眼见的曲扶疏如此担忧,也便草草拨了几口饭,向云晞说明后,匆匆离去。云晞眼见某人身影消失在店外,也起了身,打算离去。还未到店门,却被满脸涨红的店小二拦下,“公子……您……还没付饭钱。”
店小二结巴的说完,只觉得惶惶不安,竟在这样的玉人面前,说这般市侩亵渎之语,只不过有老板在不远处盯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听闻这番低语,云晞看着早就无人的街道,暗自吸气,谢公子的请客,原来就是如此,难怪溜得如此之快。云晞却是不知,谢公子是真的把这事给忘了。不过看这店小二如此紧张,云晞在给了银两后,便安抚的对他笑了一笑,这店小二原本便红的脸,见到此笑后愈发涨红,只呆呆地站着看着云晞的背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