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颠沛流离(1 / 1)

几个月的颠沛流离,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又有谁能想到如今蓬头垢面的一个小乞儿,便是昔日光耀三国的日晞明珠。在举国上下都在庆贺新皇登基时,在众人都自觉忽略几个月前的宫倾后,她又有什么权利继续金尊玉贵下去。乞讨也罢,鄙弃也罢,她只要能活下去,活到去掀开这盛世华章下深埋的污秽,活到让这天下都不得不铭记那日深宫的血与火……如此即可,自此后她再不是长在深宫,懵懂无知的小公主。“待我羽翼丰满,云天德,终有一日将用你之鲜血,铺就属于我的王者之路。”

她一口口咽下手中被人遗弃的馒头,好似要咽下这些时日来她所遭遇的一切磨难,咽下属于一个宫的倾覆,然后将它们一点点打磨,酝酿成复仇之火,静待来日将此火袭遍天下……那些记忆深处最痛的过往,那些光鲜背后深沉的黑暗,既然皇权注定如此肮脏,那么她也不介意亲弑宗亲,以此来祭奠那些所有在宫倾之中逝去的人,那些她永远都不会忘怀的人。为掩护她而死去的,陪伴了她多年的嬷嬷,为保护她而陷于乱军包围中,死去的侍卫……甚至于疼她宠她的父皇。自那日宫倾之后,此命早已不属于己身,她活着的任务不过是夺回这山河万里,手刃仇人,然后终她一生逐鹿天下,守护河山。这世间最痛,莫过于此,不是这数月来的颠沛流离,亦不是亲眼目睹那一场弑杀,而是几乎在每一个睡梦中都要再次经历那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的无助感,然后独自一人在深夜惊醒,蜷成一团,抵御由心底升起的寒冷。有时候深夜寂寂,她甚至想不如就此死去,却又在黎明时分坚定自己要活下去的信念。哪怕是死,也必须等到她找到父皇嘱托下的鸣渊老人,收复江山后,方可用所有人都知道的方式,一身荣光葬于皇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个乞儿的身份抛尸荒野,死于寂寂无闻之中。她的出生,天下侧目。那么她的死亡,亦要让这山河同悲。“小子,今天老大都还没吃过东西,你怎么敢吃,快把馒头交出来。”

一群乞丐见云晞在独自啃着馒头,看起身形,也不过一个小孩子,他们便认为她好欺负,饿了一天的他们便不由生了点强抢之心。现下的云晞蓬头垢面,性别不清,他们便权当她是男孩。云晞此时尚沉浸在悲伤之中,听到这话,遂用眼神瞟了一眼,那群人中明显是领头的一人。那一眼,凌厉异常,如一头受伤而离群的狼王,孤独,疯狂偏又带着深入骨髓的骄傲。一刹那,自诩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领头小乞丐,都无法自控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不能理解那一眼的复杂,但直觉告诉他就是危险。“老大,你怎么了,要去抢吗?”

旁边的小乞丐,见他退后了一步,疑惑的凑上来问了一句。那人正打算说算了,就此离去,却瞥见刚才还一脸无畏的云晞,瑟缩在了一个角落里,畏畏缩缩地将原本手中捧着的馒头递了出来。那群小乞丐中的老大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云晞一幅胆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凶狠,他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顿时一股子气愤涌上了胸膛,这气愤与其说是对云晞的愤恨,不如说是对自己的直欲逃跑的掩饰。“兄弟们,上,打死这个小子,竟然私藏东西。”

这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的拳头在云晞身上落下,云晞闭目不吭声,那群人见自己这般狂打,那人依旧毫无反应,不由下手更重。云晞咬牙握拳,如今追缉依旧严密,她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踪,这番痛打便权当对她没有控制好情绪的惩罚。她默无声息地一动不动,凡若泥人,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鲜血从自己的体内缓缓流出,不由苦笑,她躲过了层层追杀,莫不是今日却要丧命于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乞儿手中。“住手。”

在云晞意识渐沉时,突有喝止声传来,那群乞儿一听此声,忽地全散了开来。云晞睁开眼,便见有一人隐于黑暗之中,待她睁大眼欲看清时,那人却已经将她抱起。云晞犹带不解,那人却是带着她径直走入了一个庭院。忽有萧音起,起伏高低,尽牵人心。萧音脉脉而略带感伤,好似有无形之手抚平这一刻远超肉体痛苦的心灵创。云晞的意识在渐起的萧音里逐渐平和,她极力睁开自己欲待闭合的眼睛,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瞥见,一袭青衣在她眼前来回摇晃。在意识陷入黑暗前,她只能隐约听到这样一番对白。“……先给她治一下伤。”

“……需要给她换身衣裳吗。”

“不用了,又何必再添麻烦,也许她也不想换……”云晞的意识再听完这话后,总算安心的沉入了黑暗之中。待她清醒,自己正躺于一处精致的厢房之中,身上的伤也被处理过,却是找遍了整座院落也再寻不到一人。云晞却是不知,他能救他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她自己之故。凤写意并不是这么好心谁都会救,他能救她,不过是因为她在那般的殴打之下竟是毫不发声,而他愿意救得,也只有是他认为能配得上他一救之人,也算云晞命不该绝,碰巧那时他的心情还算不错。不过这兜兜转转,又有何人可以说得清,道得明,那么多的巧合,也只能叹一声天意悠悠。而凤写意自是早就忘了这么多年前的一段小小插曲,哪怕他记得,只怕也无法想象,昔日那个虚弱将死的小乞儿,便是如今这手掌一国权柄的女王。诸如此类种种,又岂是一个缘字可以道尽,只能说命运之玄奥,非一介凡人可以堪透。回忆逐渐远去,云晞的思绪回到了当下依旧不绝的箫声之中,她此刻虽说不敢万分肯定,但是也有了几分把握,确定那人便是眼前的凤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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