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微醺,笙歌渐消,这一夜的繁华终将逝去。先前的欢歌恣意,不过换的曲终人散时,愈发的冷寂。狂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醉生梦死之人,为寻求慰藉,给自己觅到的一次放纵。“恕朕不胜酒力,这便先行离去了,还望不要因此扰了凤皇兴致。”
云晞见时机正好,便起身欲待离去。如今众人兴致都已乏乏,却无法离席,不过是因为她还没走,成人之美的雅量她向来都有,更何况总要留点时间让他们私下商讨一番。“既如此,朕也不强求,贵妃,你去送一下云皇。”
云晞一阵厌烦,她没道理看不出云萱对她的厌恶,而对于厌恶她的人,她更是没有道理去喜欢。所以对于云萱的相送,她虽是表面依旧笑容淡淡,一派雍容大方,内里却已是溢满不屑。她有时候当真看着云萱都会觉得累,明明恨她到极点,却偏要装的温柔恭谨。偏偏她还自以为装的甚好,却不知在她眼中却是破绽百出。“陛下,请往这边走。”
云萱领着云晞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离去。凤宫不同于云宫的细腻精致,云宫是整个江南的浓缩,自是极具诗意风流。而凤宫却是充满了北地特有的粗犷,你立于其中,便能感受到历史洪流,自你身旁呼啸而过,那种厚重和大气,非云宫所能比拟,不过这里想必也比云宫暗藏更多的血腥和污秽。“皇妹,不知哥哥近来怎样?”
云萱见云晞只顾看周边,纵是眼神划过她,亦是同看周围景色一般无二,不由出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沉寂。有时候,人便是如此奇怪,你明明极其讨厌一个人,巴不得她死,却偏偏更想同她交谈。“目前日晞皇室这一辈只余朕与玄王,而玄王抱恙在身,无法出现在此地,所以现下称朕为陛下更为合适。同理,玄王想必也只剩朕一个妹妹。”
云晞话语淡淡,对于有些人她真是连厌恶都懒得有。“皇……陛下,云萱不过是不想背弃凤皇之心,云萱当真没有叛国之意,还请陛下宽慰……玄王,日晞还是云萱的故国。”
“贵妃,此话何意,朕竟是不懂,玄王不过偶感风寒,静卧几日便可。不过听贵妃之意,好似在自责,贵妃放心,朕的日晞从来不缺所谓的公主。贵妃最好乖乖闭嘴,否则想必日晞还是有许多名门之后,知晓大义,愿为两国邦交,自愿和亲。”
云晞仍旧淡笑着,那笑意里却掺杂着淡淡的讥嘲。凤皇之心?倘若凤君卿心中哪怕有她一点的位置,也不会唤她送她出宫。凤宫中这么多人可供差遣,却偏偏令她,不过是想远远把她遣走,好能商谈机密,对她连一丝的信任都没有,又岂能言什么喜欢。“接下来的路,朕自己会走,你可以退下了。”
云晞看也没看一眼云萱,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云萱却是未跟上,她由来明白她这所谓的妹妹,一言既出,便不存在什么犹疑,她担心她不按她所说,她便真的再册封几个公主前来凤临,她虽然口上说凤君卿对她有情,其实说到底,此话便连自己的心都骗不过……云晞甩掉云萱后,心情也不由好了很多,独自行了一段路后,便听到耳后有轱辘声传来,云晞已知来者是谁,特地放慢了脚步,嘴角也忍不住带上了几许柔和。在还人情以前,她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对方,也好过到时弄巧成拙。那人愈发接近她,她正欲待转头,却听见身旁假山处传来一丝丝低语。“言姐姐,听说你马上就要进宫了,以姐姐父亲在朝野的地位定是四妃之一。”
“妹妹楚楚动人,自也可以嫁得皇亲国戚,就是如今这适龄的也不过意王一人,那倒不如下嫁那些世家公子。”
“我见那意王也是一表人才,才华出众,又是皇亲,也无不可。”
“妹妹,姐姐可劝你别犯傻,那意王可是个瘫痪的,这么多年了,也没人传他身边有什么女人,你说要是一正常的男子都这年纪了,身边会没个人伺候,指不定就是他不行……”说着,话语声逐渐远去,消失在耳际。饶是云晞,此刻也不禁有些尴尬,向后瞥了一眼,那人的脸却是隐匿在阴影之中,无法窥探他此刻哪怕一丝的情绪。她现下前也不得,后也不得,若是他国臣属,她也可以安慰一笑,随即离去,偏偏她还欠着此人一个人情。“甚巧,写意竟于此地巧遇陛下,陛下是否不识路,既如此便由意来,领陛下至宫门。”
凤写意出言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他的人看着澄澈清朗,声线却是极其的华丽,如拂面而过的绸缎,滑软熨帖。“如此甚好,朕还以为今日便要困在这深宫中,那便劳烦意王了,不过意王怎的不再逗留一会儿?”
云晞眼见有台阶顺着就下了,不过凤写意的脸上此刻却依旧有一抹淡如春风的笑意,丝毫没有一点被遇丑事的窘迫。仿若一片碧蓝天际,浮云可以短暂停留,却是永远无法在那片净若琉璃之上留下任何痕迹。“就跟陛下原因一样,不是吗?”
此刻,云晞突兀有一种他们是平等的感觉,没有他坐在轮椅之上,她站着的高低对视,没有君臣之别,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对话,却是介于友人之间。云晞微笑,是啊,在这样的皇家能有什么兄弟之情,这种严肃的商谈又岂是凤写意可以介入。她这一笑,凤写意的眼中极快的掠过了一抹惊艳,她可能长相并不倾城,但是这一笑却令她的气质平添了几许媚人,风华绝代至此者,又怎能不令人为之惊艳。“朕明日便要归国,不过朕相信朕与意王的缘分不止于此。”
云晞眼见快至宫门,极快的说了此话,完后便头也不转的离去,唯余写意一脸怔愣的留在当地,觉得此话的确是越想越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