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纵情,一夜的恣意,绚烂的一如那夜空中漫开的璀璨烟火,却也短暂的一如烟火。之所以后来的回忆那么绵长,只因为当初的时光太过静好。只是再怎么静好的时光都敌不过此刻人心的执念。开头她没有料到,这结局却是早伴随着她的出生便已注定,而五岁那年不过只是上苍的手将那执念,展露在天日之下。故一切的欢歌,都延长不了这一刻的时光,只是徒留人走茶凉后的感伤……“今日夜已深,天梓恐父亲忧心,这便离去了。”
云晞说完,没有再看写意一眼,便自顾自地离去了。纵情恣意,蛮横任性这些对她都太过于遥远。她的放肆再漫长,亦不能过分,而现在是该回到她昔日的生活的时候了。再多的不舍,不过换来更多的羁绊,何苦来哉!写意停留在原地,没有去追,亦没有看云晞的背影一眼。他抬首仰望夜空中逐渐稀落的花束,露出了一抹极浅极淡的笑。她由来不可以逼得过紧,今日此行,他已经明了了她的一丝心意,那便已经足够了。他一直担心的便不是她的拒绝,而是她的心。她可以逃之避之,他亦可以攻之掠之。他不在乎这段感情,到底是谁付出的比较多,只要结局合他心意即可。想到此,他低首一笑,转身洒然离去。月光有一刹照亮了他的脸,面目虽有些模糊,那双眼却是晶亮的好似万千星辰沉坠其间,清澈透亮一如稚子。而云晞缓步慢行,这时也差不离快要到相府了。隔着远远,她便可以看到相府的灯光炽盛如昼,尽是比这漫天的烟火还要亮上几分。她知晓云天晋不是铺张之人,今日如此必是事出有因,况且已将近深夜,还未入睡,若只是等她自是不会如此,那便只能有一种情况,发生了什么大事。想到此,她的步伐虽然还是似流云一般的闲散优雅,速度却是不动声色地快了许多,转眼便到门口。“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相爷都等您半天了。”
云晞心里一紧,云天晋知晓她的功夫如何,自不会担心她的安危。那么值得他重之又重的事,还能有什么?是日晞国内出了事,还是南漓布局有差,亦或是凤君卿哪里出了纰漏。她微微颦了眉,无论哪里出了错,都需要重新布局,而现在她最不想的就是无限延长这个时间。“你们都退下吧。”
云晞刚刚踏进大厅,云天晋就挥袖示意众人退下。神情严肃,云晞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杯,竟好似未喝过一口,当下眉头愈发颦了起来。“父亲深夜候我,可是有事?”
云晞按捺下来内心的急迫,从容的说道,她现下亦不急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从头再来。虽说要再耗上几年,但她有把握结局还是会如她谋划的一般。“阿梓,在你离开后,凤皇来过此地,听闻你同人出去了,便匆匆走了。”
云天晋皱起了眉,他当真不知凤君卿意欲为何。现下正值计划的关键时刻,若是出了差错,这几年他的潜伏只怕都要大打折扣了。云晞听此,浅浅地舒了一口气,有笑纹隐隐浮现在嘴角。原以为要做最差的打算了,却不想一刹间,竟呈现了柳暗花明之境。从地狱到仙境,饶是云晞自持自制力超人,这下也不由笑出了声。梨涡浅浅,状如春风。她如今的这张脸本就灿若朝阳,这般一笑,竟连冬日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一些。见此,云天晋微微挑了挑眉,他有点惊讶略带不解,莫不是他入戏太深,要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出此件事值得开心之处。“父亲,阿梓的计划只怕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又怎能不喜。现夜已深,您还是快去歇息吧。”
云晞淡笑地对云天晋说道,便是现下,她都觉得难以置信,没想到她想要的结果竟能来的如此容易。云天晋有些无奈地离开了大厅,向卧室走去。既然已经无碍,今夜又喝了如此多酒的,他自是不愿再折腾下去。虽然,他还是有些许疑惑,但他知道云晞的性格,她不愿多说,便没有人可以在她嘴里探出哪怕一个字来。见到云天晋的身影远去后,云晞遂也漫步向卧房走去。她原还打算共患难不成,便再行几计,却不想凤君卿倒是省了她许多的麻烦。经过今日以后,想必在凤临逗留的时间,又能缩短一些。今日他既能为她出宫,来日便可接她入宫,那么今后她的计划又容易了许多。兵不血刃,便可尽拥天下,哪怕他不愿,结果亦已由不得他了。想到此,云晞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结果由不得他,亦由不得她,最后得到了这整个天下,就不知道她还剩下什么。她原以为拥有了天下,便拥有了自由,却不想一切都错了。可惜等她明白过来了,一切又已经身不由己。与其说是她在争天下,不如说是这个形势在推动她,不得不争。而此时的凤君卿也在大殿中为此事而烦忧。“冯喜,你觉得天梓小姐如何?”
听闻此言,伺候在侧的冯喜,暗暗心惊。此问明明前不久他刚回答过,怎么会今日又旧事重提,莫不是今日的那一幕令陛下受了什么刺激。“前些日子朕遇刺,她虽为女子,却比一般的男子还要镇定几分。临危之际,还帮朕引开了一刺客,朕方才有了生还的机率。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她在受到刺客挟持之时,依旧能不慌乱,最后以弱智女流之身,杀死了武功高绝的刺客。甚至能在救了朕以后,未曾挟恩图报。这般的聪慧,这般的气度,实乃……”未等到冯喜开口,凤君卿便已经接了下去。好似在对他说话,又好似只是在低低地自语,却在说到最后那句话时戛然而止。“冯喜,你昔日是不是说过天梓有意入宫?”
冯喜一听此话,立马跪倒在地,口中称是。凤君卿听到肯定的回答,虽有一刹想到了写意,却又迅速的被心头刚刚下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