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却不愿多问,她是知晓写意性格的,倘若他愿意说那早便讲了,若是不愿,再怎么套话也是徒劳。云晞打定主意不开口,明显不解的景颢却是打算一问因由。而他就站在云晞对面,微微动作就能看清,云晞见他正欲开口相询,也只能无奈出声,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堵断,她可不想他们二人因小事生了间隙。“不管如何,大军现下就启程南下。既然诸位将士都一心盼着能尽快归乡,朕自是要尽量达成各位所愿的。”
云晞既是下了命令,旁人当然莫敢不从。景颢也止住了心中的疑问,集结大军,围绕着云晞所坐的马车,向南方一路攻去。如此势如破竹地行了两日后,云晞他们终在半路同云玄的军队有了碰撞。“公主,前方好似是驸马所率领的军队。”
有被俘的士兵,眼尖地看到了前方领头的云玄,忙低声向着不远处地月长情说道。他满心以为这是来救他们的军队,焉有不欢喜之理,虽是极力压抑,那声音中的雀跃,月长情却也听得出来。此刻相逢云玄,月长情的心中虽有疑惑怀疑,但终究还是被喜悦冲淡了那丝顾虑。能在死前再见一眼云玄,对她来说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她却是不抱任何生还的希望,如今她身在敌营,莫说日晞势大,便是南漓占了上风,她也只是区区人质,生死不由自己。不过幸好,她的阿轩纵使没了她,凭他的本事也足以带大她的孩儿,在远离云晞的视线之处,安康地活着。而她,即便身死,也会永远在他们身边默默守护。只是她的这些幻想,在云玄低沉的话语声中,便被一一击碎了个干净。“罪臣云玄护驾来迟,请陛下赐罪。”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的反应月长情是不知道了,但她却足足愣了许久,才不敢置信地清醒过来。怎么可能,倘若她的阿轩是他国派来的间谍,又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在他救了她后,不求任何回报便毅然离去?又为什么在她百般纠缠设计后,方答应迎娶她?为什么……她有千万个为什么欲待问他,最想问的却是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就这般呆呆怔怔地,纵使战败亦是未曾落泪的她,此刻却是有清泪一行行自目间流下,人也不受控制地朝那人越走越近。众人见她这副模样,也有些不忍,竟是没有一人出面拦她,任她一步步向着云玄走去。也就在众人毫不设防之时,异变就这般发生了……“事到如今,我能求得也不过同归于尽……”月长情此话虽轻,却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众人皆闻之色变,以为她要行行刺之事,写意的反应最快,忙纵马挡在了云晞面前。而随着他这一动,在场之人皆清晰地听到了一种机括响动之声。月长情抬袖,露出了她一直藏于宽袖之中的箭,那等锋利的弩中箭,便随着她的抬袖的举动,疾速地飞射了出去。不过它的方向,却不是如众人所想得那般指向云晞,而是指向了看似置身于事外的云玄……云玄自行礼请罪完后,便偏转了视线,不曾看向月长情的方向。在场众人之中,他最无颜以对地便是她。一开始就是满怀目的地接近,到后来虚伪无情地琴瑟和谐,他一直都很清醒,所以才能那么清晰地看清她一点点地沉沦。也因此她所有的真心实意,到如今都化作了他满腔的愧疚不安。与其自此后,想起她都不免伤怀愧疚,不如今日就将这条命还给她。他虽不爱她,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也足以让他摸清她的秉性。因此他知晓,她的那句同归于尽一直都是说给他听得,而那支箭的目标也从来都是他。但他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惧色,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将视线首次凝滞在她的面孔之上,露出了往昔那般地温存笑意。生同衾,死同穴。我既答应了你,那么今日实现它又有何妨……箭穿过身体的沉闷顿滞声响起,云玄略带惊痛地看了眼箭刺穿之处,复又满怀不解地将视线转向月长情。他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她又为何手下留情,情深不寿,却又让他情何以堪。“哈哈哈……你不用这么看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傻,于你又有何干系。从始至终,你都未曾对我言过喜欢,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既如此,落到今日这下场,我又能去怪谁?”
月长情见云玄目中,流露出伤痛和不解,大笑几声后,方流着泪说出了此话。之前,她一直都以为他不言情爱,不过是因为他素来内敛,羞于出口。如今才知,他不说,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动过真情。可笑,她一直在为他找借口,原因却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因为不喜欢,所以从不轻言情爱。是她太傻,是她太痴,才会知道了真相后,还是这般的悲痛,不忍怪责于他,甚至不愿取走一个欺骗她之人的性命……云晞静静地坐于车厢之中,看着这出闹剧,同样不解地颦了颦眉。她自月长情喊出那句话后,便以为那支箭是冲着她来得,却不想竟是她自作多情了。照理来说,南漓灭国在即,她是主要的元凶。甚至连云玄,都是在她的命令下才去的南漓。无论怎么看,她同月长情之间的怨恨都是最深的,却不想这一切加起来都敌不上她此刻对云玄的恨。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不难想象,这位长公主殿下之前确实是爱惨了云玄,所以才会在面对欺骗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甚至不顾杀死她对南漓的巨大利益。这也就罢了,云玄不闪不避,都未能击中要害,可见最后她还是留了情。这般看下来,饶是她这些年见惯了尘世沉浮,也不得不叹一声,人间自是有情痴……“这位长公主殿下确也有趣,这招声东击西玩的,便连我也一并被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