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此时见危机解除,舒了一口气后,便又有闲心开起了玩笑。只是他却没想到,他这句玩笑话,恰好触到了云晞的霉头。“你方才为何挡在我的马车前,难道你认为我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云晞经写意一提醒,方想到了他先前所处的位置,不由有些郁怒地发问道。不说她自己的实力不需要他人相挡,单是她身处马车就不易被射中。她素来讨厌旁人将她视若一般的闺阁少女,保护得密不透风。旁人说她不识抬举也罢,还是说她鲁莽痴傻也罢,她就是不愿接受这等看似好意,实则轻视的保护。“挡在马车前?我不过是刚巧纵了下马,想必是一时无意方会停在那里。”
写意知晓云晞的性子,此时也只能装傻充愣。上次追随她一跃而下,虽是得了不少便宜,却也少不了她的冷言冷语。现下明显不会有什么好处,他自是要装傻到底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希望这无意再没有下次了……”云晞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写意也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退去了。明明是关心他的安危,偏要用这般别扭的方式表现出来,让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只是他却是不能保证这无意下次还会不会发生的,倘若她有危险,他又如何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挺身而出?而不远处一直状若无意关注这边的景颢,却是忍不住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缰绳,直到勒出了长长的一道印痕后,他方如梦初醒般地放松了下来。其实在月长情喊出那句话后,他也是下意识地朝云晞的马车冲去,只是那等冲动在见到写意已经快他一步后,方慢慢平息下来。他一直知道她身边并不乏保护者,但如今这般清醒地看到,却又是完全不同地感受。他可以冠冕堂皇地去护驾,却终究不能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去保护她,更遑论如今他的处境,已让他连想的资格都失去了。这份黯然失意,也使他对同样因爱而殇的月长情多了一份同情……只是他与她又是不同的,至少她还拥有数年的温存回忆,虽然充满了欺骗,但依旧无法抹去那美好,也是因此她才会越陷越深吧。不过他倒是有些困惑,他明明听说,南漓长公主与驸马育有一子,可如今看这局势怎么丝毫不顾忌这一点,好似他们二人根本没有子嗣一说。他不相信他们如此狠心,在这般局势下,竟连亲生骨肉都能不闻不问。可同归于尽也罢,不忍下手也罢,一来一往间,他们分明没有提到那本该存在的孩子。他也就是这么一想,倒是没想到他们二人接下来,竟真得提到了这点……“长情,自始至终都是我对不住你。纵使把我这条命给你,只怕也弥补不了我对你的歉疚。只是佑儿尚年幼,这条命便权当是我欠你的,待得佑儿长大成人,我定不会再推诿下去。”
云玄直视月长情,毅然拔下了自己身上穿肩而过的长箭,在挤压着,但依旧长流不止的鲜血中,面目表情地说道。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却使得原本平静下来的月长情,复又有了一丝癫狂之状。“佑儿?倘若我知晓会有今日,我定不会让他平白来人世受苦。父母不睦,身陷阴谋,稚子虽无辜,却无奈于无法自己抉择。”
原本云玄提及亲子,是为了平复月长情此刻躁动不安地心的,却没想到最后反倒起了相反的作用。若是之前,这招可能还有用,可是现在,在谎言被揭后,他虽考虑到了月长情对佑儿的疼爱之情,却忘了佑儿是她为他所生之子没错,可若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在欺骗于她,那这孩子存在的意义又是多么地可笑和荒谬。原本怀揣地美梦有多美,破裂之后,所产之果就会有着与之同等地苦涩,这个道理云玄不是不懂,却终究因为这局势而迷乱了原本清明的心境。而看着原本肃杀的战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出愈发激烈的闹剧后,云晞再怎么不愿插手,也必须选择先行平息此事。说到底,这也是皇室丑闻,在这么多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出演,委实不成体统。更何况,在她原本一手计划好的棋盘之中,多余的棋子不应该再继续出现……“朕知晓公主与朕的王兄育有一子,公主离京在外数月,想必也甚是想念自己的孩子。来人,快将孩子抱给公主看看。至于王兄,既然开口,想必应也有此意吧。”
那个孩子虽算得上是她的侄子,她却是半点也不愿看他。亲情在皇室本就淡薄,更何况他的母亲又是他国公主。今次已然是个教训,与其日后为难,不如一开始就不喜不见。因此云晞说这话时,话语声极淡,不含丝毫感情。“不用了,与其让他亲眼目睹我的落魄,不如让他一辈子蒙在鼓中,只当从没有过我这个母亲地存在。”
云晞的话语声极淡,月长情的回话声也冷冷淡淡,仿若在说得只是一件物品,而非她之前宠之爱之的亲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她再懂不过,如今她能做得也惟有疏离佑儿,让他人能可怜他的身世,不要将他同她扯在一起,便是她能给他的最大的帮助。日后,也只希望他人能渐渐淡忘他的亲母是她的事实,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求他能一生平安喜乐。“长情,幼子本无错,你要怪罪便怪罪我一人,何必连他也不待见。”
云玄见月长情这般冷淡,也猜到了她的用心。他已然对不起她们母子,现在也只能尽力保护她们,见她做出这番疏远的姿态,虽无奈,却也知晓一切都只是为了佑儿,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玄王殿下这般说,本宫可担不起。要怪只能怪本宫有眼无珠,错信他人,才会沦落到如斯境地。今生已罢,但求来世做一目盲之人,看不清这世间险恶,也好过如今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