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晞自听到那声轻笑后,就难掩窘迫,忙小心地接过孩子,不过她虽迈出了一步,但抱着孩子的手,却仍是僵硬地不敢动弹。她可以持剑弄笛,行针书写,却在面对这样小小软软的一团时,不知所措。追根究底不过是这小东西看着太过幼小脆弱,好似轻轻一触,就能破碎,让她委实有些不敢下手。而直到此时,她才醒悟过来她似乎还不知道这小东西的性别究竟为何。“这是皇子还是皇女?”
云晞望向一旁静默不语的稳婆,略带责备地问道。她这厢怪罪别人如此重要的话都不说,却是不知其实稳婆一开始就已向她禀奏过了,只是那时的她不知云里雾里,不经意间就忽略了此消息。“陛下,您怀中抱着的乃是小皇子。”
那产婆虽被责备的冤枉,却也不敢跟云晞争辩,只能低头复又重复了一遍。遇到这样的主子也算是让她震惊了一回,她可从没有看过见到不是自己亲生的还能高兴成这样的,而且越是世家贵族在这方面越是计较,身为君主能如此可谓极为难得,也正是因为这难得,这产婆也未因云晞的无端怪罪,而生出什么怨尤之心。而云晞在听到产婆的回话后,愈发的有些欣喜。她虽不计较男女,但却无法否认这天下认可更多的还是男子,继承者是皇子无疑能节省她许多功夫。想到这,她低头再细细地瞅了一眼这孩子的相貌,只觉得眉眼之中依稀竟有她的影子,越看越是欢喜,便连她原本清冷的眸也逐渐被喜色渲染。“小皇子吗,那这孩子便是以后的皇太子了。”
云晞也不避讳什么,在众人面前就直接定了这孩子的名分。帝王不愿太早定下太子,无非是出于这三个方面。一是怕太子擅权夺政;二是怕过早确立储君,会引人嫉恨导致太子过早夭折;三便是不知这孩子性情究竟如何,是否会有更优秀的子嗣可以取代他。而这三方面,云晞都不在意。因为太子若是有这本事夺位,也不过是成全了她。至于太子的安危,她不相信还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将其杀害。至于最后一方面便更加不需考虑,她跟凤君卿绝不可能会有子嗣,倘若有此机率,她又何必如此麻烦去偷天换日。听到云晞的话,大殿内的众人都是一怔,别人或许不会有太大意见,可他们都是知道这孩子并非陛下亲生的,偌大的江山就此交给一个外人,饶是他们这些旁观者都觉得痛心疾首,将心比心他们都有些质疑云晞的决定,因此迟疑了片刻后,便有一人自认为揣摩到了云晞的心意,站出来垂首说道。“陛下如今春秋鼎盛,立储一事自可缓缓为之,便是等皇子大了再定亦是不迟的……毕竟皇子殿下他……他……”“他怎么了?朕知晓你们的心思,自此后朕若是再听到你们说这话,必将立斩不赦。此子乃朕的亲子,莫说立储,便是即刻登基,让朕退位为太上皇又能如何?”
见云晞说得坚决,众人便知道她的话语皆为真,霎时便骇了心神,忙不迭跪下请罪。而就在此时气氛如此紧张的殿内,却传来了一声惊呼,霎时便打破了现下的僵局,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云晞也被声音吸引,颦眉看去,待她视线转到那边之时,脸色霎时也是一变。原来不知何时云萱身下雪白的被褥都被鲜血浸红了,便连她原本恢复了一点生气的脸庞都迅速变得苍白。云晞本是医者,此刻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方才高兴得太早,却是忽略了身体虚弱的云萱会血崩的可能性。“来人,还愣着干什么,速去救治长乐公主。”
经云晞提醒,大殿中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向着云萱围去。只是不过片刻,就有数人又向着她这边奔来,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噩耗。“陛下,公主殿下失血过多,恐救治不及。”
“陛下,公主殿下脉搏减缓,怕是无法施救。”
“陛下……”一连串的陛下,告急声令云晞的眉头越颦越紧。她知晓会有这样的后果,主要原因还是云萱意志不坚,无奈感叹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上前再次相激。“皇姐你现下就打算放弃,是因为就此笃定,你的孩子便一定会成为这天下的下一任君主了吗?朕告诉你,倘若你死了,那朕失去了诺言的牵绊,将这孩子废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知道你跟我许下协议时,心里想得是什么,难道你打算放弃相认让我难堪的机会了吗?还是你要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让凤君卿甚至不知道这孩子其实是你所生的……”云晞说到这里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她相信只需点到即止就可。云萱对她的嫉恨之心有多深她知道,虽不至于让她气得活过来,但激起她的求生欲却是绰绰有余。她的那点心思她看得很透,却是不屑与之计较。倘若相认这般容易,当初她也不会定下这协议。而且但凡是她皇权在握一天,这孩子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更何况她坚信养育之恩远比生而不养要大得多。“陛下,公主殿下的性命已是无碍,只需静养几月就好……不过此次生产对殿下的身体损伤过大,臣等愚见,只怕公主殿下难有二胎了。”
云晞也知晓难产血崩后,云萱恐是再难怀孕了,不过听到太医这么说,还是有些恍惚出了神。她知晓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她原本设想的是云萱还会有其他孩子,慢慢地她总会淡掉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怕还是她的设想太美好了。念及之后她的纠缠不休,若不是现下临时找一个婴儿有困难,只怕她都想割舍掉她怀中的稚子了。“你们切记今日所说之话,不能让长乐公主知晓。倘若她问起,便说只需好好调养,身体自可恢复,其他一概不准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