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一连串的话,以至于平茵说这句最该展现出气势的话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的,可也丝毫不影响她话中的分量。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小莲哆哆嗦嗦的声音便传来:“饶命啊!陛下饶命啊!是沈婕妤宫里的英珠指使奴婢做的!陷害云昭仪娘娘,也不是奴婢心中所情愿的啊!可奴婢若不做,奴婢那在宫外的幼弟,可就保不住了……”果然,作为关键证人的小莲一开口,登时就令坐着的沈婕妤滑跪下来,满脸梨花带雨:“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哪里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去害云锦姐姐呢?”
沈婕妤说话间,一侧的云锦竟也带着哭腔开口了:“沈婕妤说自己冤枉,臣妾就没有冤屈了吗?你不惜自损也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意欲将这些桩桩件件推给臣妾,臣妾就没有冤屈吗?”
云锦本就生得娴静柔美,此刻挂着分明受了极大的委屈却还要倔强地忍着眼眶中的泪珠,更衬得她如镜中月、水中花般,别说褚望南了,连平茵都忍不住想上前去为美人擦眼角的泪。不过鉴于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在平茵绷着神经关注的范围之内了。总之有了小莲带头,张典酿也跟筛子抖面粉一样把事情全都招了,绿意本还有些嘴硬,但被褚望南手一挥,就都被拖下去审讯了,不招也得招。至于沈婕妤,降了位分成了沈才人,被赶回自己宫中幽禁养胎了。平茵听了皇帝皇后好一通安慰云昭仪的话,心里嘟囔着怎么还不发话让自己走,她还等着穿回去呢,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原本的世界多久了,明天要开的组会还赶不赶得上……正神游天外间,上首的褚望南突然看向她问道:“你是在司苑司做事的?”
平茵被这突然指向自己的发问激得打了个激灵,身子下意思板正地跪好,应了个“是”。褚望南呷了口茶,“你既说是有人以你家人的性命作要挟去做这件事,为何临到关键时候,反口了呢?”
平茵隐隐觉得这话像是个陷阱,她快速思考了两秒,就想到了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答案:“奴婢想着,反正帮沈才人害人是个死,不帮沈才人好像也会死,倒不如在死前揭穿这些腌臜事,好歹也能在死之前光明磊落些。”
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平茵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比“英勇就义”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她觉得这副叫平茵的身子死不了,要是这种“小宫女英勇挺身救主子”的结果都要被人暗害或者被拉去砍头,那这个皇帝也是够烂的。当然,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褚氏王朝近几年来对外无战事,对内无内斗,百姓的日子也算过得蒸蒸日上,按理说,她面前的集最高权力于一身的统治者,起码也算是个明君的。有点意料之外的,褚望南笑了一声,“好一个光明磊落,行了,好好回司苑司当差吧。”
感受到皇帝心情好像还不错,平茵也忍不住将嘴角一勾,谢过恩后便退出了青阙轩的正殿。耶!任务完成!回去咯!平茵几乎是脚下生风般离开了青阙轩,她走后不久,安嫔也找了个由头离开了。踏出青阙轩,安嫔眯着眼看了看远处被纵横交错的宫墙框住的灰蒙蒙的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天气,何时能是个头?”
身后的婢女落霞忙上前虚扶住主子,“想来是要到端午的缘故,龙舟水的时节到了,这几日天总是灰灰朦朦,时不时就要来一场雨,娘娘,等过了这时节便好了。”
“嗯……等过了这时节便好了。”
安嫔呢喃了一句,收回视线,眼神一凛,忽然想起在正殿上那个能说会道的小宫女来,不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司苑司那个小宫女真是伶俐得紧哪,那性情,竟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她……”落霞跟了安嫔好几年,却也摸不清自家主子所指的“她”究竟是何人,但却明白刚刚在青阙轩的那出并非自家主子所期望的结果,便在安嫔说完那番话后,低声问了句:“主子,可要悄悄将那小宫女……”安嫔瞥了落霞一眼,脸上的笑意竟更深了些,“落霞,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怎的越发不机灵了?”
主子发话了,落霞忙收住话头和此刻还不该生起来的心思,低下脑袋,“是,奴婢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