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宫墙上趴了一个多时辰,春来手臂发酸,百无聊赖之际,只好从袖口里掏出早先金桂塞到她怀中的酸角糕,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起来。小沧园里绑架的那出戏码落幕了,而那位英雄救美的爷却留在小沧园里赏了小半个时辰的昙花,真的只是赏花,仿佛他今晚就只为赏花而来,救宫女、抓刺客,不过是中途的消遣。春来实在欣赏不来那位爷的文雅,等到耐心差不多磨尽,那位七殿下才走。正要拍屁股走人,忽然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小沧园,左右张望着,在刚刚打斗处附近的草丛里,拾起了什么东西,将东西小心收好后,又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小沧园。春来眯了眯眼,虽未完全看清那东西是甚么,却见那物什在月光下泛出点点玉的光泽,想来是玉佩或是玉雕之类?“有点意思。”
春来低笑一声,将最后一块酸角糕塞进嘴里,又将那包酸角糕的帕子小心叠好了收好,纵身一跃,快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一路回到凤极宫,晏宛一身寝衣,正要就寝,但听春来回来了,还是将春来叫了进去。春来简单将平茵遇到歹人又被七皇子所救之事报予晏宛,又特意交代了临走前所见的一幕:“七殿下走后,不到半刻钟时间,奴婢又见储秀宫的彩云进了小沧园,捡走了一样东西,奴婢瞧着,像是玉佩或是玉雕之类。”
“储秀宫的?”
晏宛反问一句,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安雀云走了这么多年明白路,竟糊涂了这一次?难不成,她还想保这枚废棋?”
春来只埋首听着,并不言语。晏宛忽然想起甚么,又看向春来,“诶,我记得,你好像同我讲过一个江湖门派的故事。”
春来心下了然,不免狡黠一笑,接话道:“是,奴婢曾同娘娘讲过半玉堂的故事,不知娘娘可还记得,那个组织,专接些替人谋财害命的单子,做任务前,便将半个曼陀罗花的玉雕交予下单的那一方以作凭证,待任务完成,再索回那半个玉雕。”
“是,本宫想起来了。”
晏宛佯装思衬,扬起了一个不达眼底的笑。看着主子这个意味深长的笑,春来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亥时又过两刻,皇宫里的灯火消去大半,渐归寂静。平茵洗去了一身疲惫,躺在炕上,被躺在一旁花簪拉着说了会悄悄话,花簪睡去后,自己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认床是一方面,这幅身子原先的主人虽是睡惯了这样的连铺炕头,可占据了这幅身子的灵魂,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更是一个时空穿越者,不仅睡不惯这一次要睡下十几个人的连铺,更受不了身上用粗布套就的、还有一股淡淡霉味儿的被子。突然好想念宿舍的床啊……之前总嫌弃学校的研究生宿舍小了些,现在两相比较起来,自己在现代住的用的已然是“豪宅”装配了。那原主平茵,到底是如何忍受在这宫里,一住就是六年的?说起来,自己算是灵魂霸占了平茵的身子罢?那原本该属于这幅身子的灵魂,又该去向何处呢?那原本该装着自己灵魂的躯体,又该怎么样呢?也真是好笑,想来自己接受了这么多年正规熏陶教育,竟被一次穿越事件,轻易就推翻了。平茵想笑,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怎么也笑不出来。也不知道任务完成之后,会在什么样的时间点、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呢?而她,又该如何完成这些任务、如何为保下云昭仪而面对后宫中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呢?她又该以何种方式在后宫中自处?难道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宫女身份吗?不行,也不能!宫女的身份,到底还是施展不开,若要更顺利完成任务、若要早些回去,她不得不为自己图谋。可她该从哪里做起呢?平茵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乱麻,太阳穴更是因奔波了一日而昏胀得很,索性她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反刍思维通通隔绝在外,进入忘我的数羊之境。脑子清净下来后,竟很快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