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的嫔妃请安是晏宛感觉最累的时候。为维持好皇后这个威仪大方的人设形象,她整个人不仅要端坐着,那得体的笑一挂就是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还要看一众嫔妃虚情假意的客套寒暄、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关键时候她还要出面端平水、和稀泥!这不,昨日发生的沈才人构陷云昭仪一事便是个例子,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云昭仪受了委屈,她当日打发了金桂去送赏以示安慰还不算,请安时不得不又重新提一嘴,好在众嫔妃面前把关心给到位了。又想起昨日在青阙轩喝茶时有些嫌弃那茶的口味,便又赏了几盒顶好的早茶给云昭仪。意料之中的,那些嫔妃们咬住那犯事的沈才人不放评论了好一通,晏宛一边庆幸沈才人被禁足养胎不必来这儿请安,不然怕是来这一趟肚子里的胎都要被气掉了;一边嫌弃这么多年了那些个嫔妃品头论足的词一点新意都没有,她听了上句,连下句是甚么都预判到了。好不容易要打发别的嫔妃走了,晏宛松了口气,叫住了随着一众嫔妃们起身告辞的安嫔。安雀云留了下来,脸上仍是挂着一副不咸不淡的笑,好像是晏宛留下她只是要同她多话两句家常一样轻松。殿内的侍女给安雀云新换上一盏茶后,晏宛才悠悠开口:“昨儿个晚上,本宫的侍女出门看戏,路过小沧园,看见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安嫔可知,是什么?”
安嫔端过茶浅浅吃了一口,答非所问:“臣妾头一次听说晚上出门看戏的呢?不知看得是哪家戏班子?”
又来这招答非所问、岔开话题,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讨人厌呢?晏宛心里嫌弃着,脸上的笑也一点一点僵硬、皲裂,“这宫里头的戏可多着呢!看完便罢了,可你猜怎么着?忽然不知道从哪个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影来,看模样,竟与你家彩云一模一样,你说巧不巧?”
安雀云看了一眼一旁的彩云,递去一个眼神,彩云即刻便从衣袖中拿出一样物什出来,交到安雀云手上。“不愧是中宫皇后,果然甚么东西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呐!”
安雀云哂笑一身,将东西递过去。金桂当即下去将东西接过,又呈上给晏宛。到了晏宛手中的,俨然是半个曼陀罗花样式的玉雕。晏宛不免疑惑,一时竟搞不懂安雀云主动将东西奉上,是要在葫芦里卖甚么药。“娘娘,臣妾已经打点好了,那另外半枚,便埋在倚兰轩后院最里边的那棵桂花树下,就看娘娘甚么时候去要了,不过臣妾此次自行了一次主张,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臣妾罢?”
安嫔的声音极温柔,寻常人听了,哪里还忍心再说怪罪的话,可晏宛却不喜她这一套,晏宛可明白,那安雀云温柔的表皮下,装得是何等多的诡计、何等深的城府!不过安嫔既然将东西主动奉上,晏宛怎有不收的道理?她展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给安雀云,“怎么会呢?本宫赏还来不及,不过想来,妹妹应该也瞧不上我宫里的东西,不如,给妹妹些更实在的奖赏?”
晏宛顿了顿,又接着道:“本宫记得,五公主要到及笄说亲的岁数了?本宫最近是不得空了,陛下也忙于朝政,至于五公主的亲事,便交由你这个做娘亲的做主罢。”
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安雀云这才真心实意地奉上了一句谢恩。也不枉她昨晚连夜赶到倚兰轩,安抚住沈烟沈才人,又好说歹说劝沈才人将那半个信物留下,才得来了这次向皇后卖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