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帮她找的人,是今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东垣,此人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正四品指挥佥事的位置,不可谓不是一个厉害角色,为人更是讲原则、认死理、有手段,甚至还有点油盐不进。按照陆千的话来说,他是个刚直不阿的铁汉子,站在平茵的角度上看,他不过就是“粘液质”类型的人嘛。对付这类人,操之过急或许适得其反,用“温水煮青蛙”策略可能节奏太缓,最好的办法,或许还是以柔克刚,量他再怎么心如钢铁,也躲不过这绕指柔。只是,平茵的设想很美好,真正实操起来却发现并非那么容易。哪怕她今晚特意捯饬了一番,穿了原主前段时间刚买的新衣裙,温婉柔弱的气质却也只是到皮不到骨,短时间糊弄糊弄别人倒还行,时间久了,就能轻易被人看出是在东施效颦了。于是在来到与陆千约定的见面地点之前,平茵临时改变了作战方略,决定先以柔克刚,再刚柔并济,适时展现除了“柔”以外的另一面,或许更适合她,毕竟她的性子确实是大大咧咧惯了,一下子让她收敛起自己的性格习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戌时左右,天刚擦黑,平茵便来到了约定见面的捧月亭中。捧月亭位于小沧园西南处,与小沧园仅一湖之隔,平日里是个赏月观景的好去处。平茵等了有一刻钟,陆千才带着人过来。东垣甫一站定在平茵面前的时候,就让平茵感受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压迫感,他着飞鱼服、佩绣春刀,一身装扮衬得他威风凛凛,俊朗的脸上俱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一对黑曜石般的眸正端着略带疑惑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美中不足的是,左脸上有一道从眼角蜿蜒至颧骨处的刀疤,像是黑曜石里的裂痕般,森然又突兀。有一瞬,平茵明白陆千对他“铁汉子”的形容,是绝对贴切的。东垣打量了平茵一瞬,皱了皱眉,转过头问陆千:“陆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陆千讪笑了一声,悄悄给平茵递去一个眼神暗示,才贴着笑说:“东大人,这是咋家的远房表亲,姓平名茵,如今在司苑司当差,咋家知道东大人的拳法是天下一绝,此番邀大人前来,是想请大人给咋家几分薄面,也怜惜怜惜我这个表亲,将她收作徒弟,教她些拳脚功夫。”
“胡闹!”
东垣拉下冷脸,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要他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来教一个黄毛小丫头功夫?简直是大材小用!平茵原本见陆千难得这样卑躬屈膝地求别人给这个机会,心里就有几分不好受,没想到这位爷脾性还挺大,平茵顿时心生一股强烈的征服欲和责任感,她非要把这人收过来不可了!可不能白费了陆公公的一番心思。想着,平茵方向一转,追上东垣拦在他前面,“东垣大人,奴婢斗胆,有个问题要请教您。”
瞧着她脸上展现出的与她娇小瘦弱的身量截然不同的严肃和坚毅,东垣稍稍压下心头的火气,停下脚步,“什么?”
“不知东垣大人刚刚所言的‘胡闹’是作何解?是说我一介女子不能成为您的门下弟子,还是说我一介下等宫女做不得您的门下弟子呢?”
东垣被她直白又犀利的话问得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这句话,不论选哪一个,都会是个陷阱。东垣略想了想,决定绕开这两个选择,“姑娘,我东某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不是真心要习武,而是要帮陆千套近乎、拉关系,那就别怪我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你若真的是要习武,那也断断入不了我的眼,习武之人,对身量多少是有些要求的,你这个身板,怕是经不起这个折腾!”
说完,东垣绕开她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