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珊卓打来第七个电话，王嘉林终于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白珊卓不屑的冷语，她说：“王先生，你这样对待一个盟友，是很危险的。河还没有过去，现在不要拆桥，请在半小时以内到我的咨询室来，有事情同你说。”王嘉林被命令得很不爽，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出了门。马克提醒他说一会还有个会，王嘉林看了看时间，说：“调到晚饭后，八点。”
来到“心曰心理咨询中心”，王嘉林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到白珊卓的咨询室，他搅乱了咨询中心正常的工作节奏，害得前台兼职的大学生一路追着他跑。 白珊卓越过已经坐下的王嘉林，和一脸尴尬的大学生摆摆手，然后把门锁了起来。 “你是要骂人吗？”
白珊卓打开衣柜选出一套休闲常服搭在臂弯，从容淡定地看着王嘉林，又说，“骂吧，我这里隔音效果特别好。”
“你有什么话，我们一次性说清楚。”
王嘉林压住火气，说，“从现在开始到下一场会议，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把你那些弯弯绕绕的话都收起来，咱们直接一点，时间足够了。”
白珊卓笑起来，她的手扶在王嘉林的肩上，顺势转动他的椅子，从被他挡住的沙发边拖出一个行李箱，说：“你有两个小时，我可没有。我只有二十分钟，两个小时以后我都上飞机了。”
“快说。”
“对我客气一点，很可能我们不会再有下次见面。”
“我希望你把很可能三个字去掉。”
“让戚澄离开海州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会告诉你。女人在情伤时最脆弱，好好关心她，感谢的话不指望你说，事情别办砸就好。”
白珊卓当着王嘉林的面换衣，外套下的裹身抹胸短裙十分性感，但王嘉林却起身背过去，放弃赏析亮眼春光的大好机会。 越跟王嘉林接触，白珊卓就越觉得他是个老古董，仿佛是活在上个世纪的人，不仅毫无情趣还大男子主义。她觉得任何一个女人被王嘉林这样的男人看上，都算倒霉，带着嫉妒的恨意，她很乐于帮助他得到她的情敌。 听到白珊卓的嗤笑，王嘉林想起上一次她打来电话，用的也是类似的语气和激将法，她说高看了他，嘲笑他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王嘉林恍悟，冷笑着说：“没想到，你的招数这么有限。原来我以为你是没底线但诡计多，现在看来，我才是高看了你。”
白珊卓将长卷发从卫衣的领口甩出来，她被王嘉林激怒，不再笑了。 “什么意思？”
“你需要补充一点中国传统精粹，赠你两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还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白珊卓翻了个白眼，厌极了他这般老派，她扯过行李箱，却被王嘉林拦住，他问：“你要去哪儿？”
“林镇。”
“戚澄的老家？”
王嘉林警惕起来，他说，“上次你在裸心会上盯着她鬼扯，我就很不爽，警告你，少接近她，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铁汉柔情？省省吧，王先生，你是什么好人呢？君子有成人之美的心，你可不是君子。”
白珊卓已与梁川约定，等他从西班牙回来以后，她再为他催眠。 她已经将梁川透露的零零碎碎的信息整合完毕，由此也明白过来，她需要感谢的不是天赐良机，而是她自己。 当年白珊卓还在明尼苏达大学念书时，执意要给她的心理咨询与治疗课程打F的罗纳德教授说过她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心理从业人员，甚至苦口婆心地劝她转专业，白珊卓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她倒不是多么热爱这一行，只是受不了被人判定为不合格。 不过，现在看来，罗纳德教授的预判是准确的。 身为心理咨询师，她从来没有给过梁川专业的帮助，她太过顺从于他，迁就他，于是，梁川在与过去的拉扯中越陷越深，无可自拔。 白珊卓沮丧，她很要强，逆反心极重，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强要争取。一如她并不合适的职业选择，现在，她又要向她渴望的人生伴侣发起冲击。 “王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选你？你真的有了解过你的对手吗？梁川……不好意思，我说了你可能会生气，他比你强一万倍。”
见王嘉林一脸怒气地转过身，白珊卓又再开口，点到为止地及时托住王嘉林的面子。 “不必激动，在你心里，戚澄也比我强一万倍。这就是爱情，为了爱情争取，没什么可耻的。”
“那位梁先生假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他怎么会爱你？你一直是单相思吧？”
嫉妒让一个人的面孔变得狰狞，白珊卓冷哼一声，说：“你知道什么？！她手上那根链子是我的！”
王嘉林不屑地笑，又说：“你们什么关系，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去林镇做什么。”
“画图。”
白珊卓敲了敲太阳穴说，“听说过催眠吗？我要在梁川的脑子里画一幅充满细节的画，我会让他相信他的猜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请你用你的大脑去思考一下，到了这个时候我何必去招惹戚澄呢？事实上，我避嫌还来不及。”
“我会考虑的。”
王嘉林转身离去，他很清楚白珊卓是在利用他，可是他从不做别人的傀儡，除非要做黄雀。 从金盛大厦B座往A座走的路上，王嘉林想起了裸心会上戚澄说起的八岁那一年她的人生奇遇。 黑暗的会场内只有几盏香薰蜡烛渲染气氛，耳边还有海潮一般的背景音乐，每个人都是放松的。他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远远地藏在黑暗里抱着睡着的可可，凝视着她。 有人开戚澄的玩笑，让她说说做了无表情星人的体会，戚澄用了“很好”二字概括。 又有人问：“你那么爱笑的人，突然不笑，怎么忍得住？”
戚澄愣了几秒，想了想回答说：“八岁以前我只会哭，并不爱笑，后来是因为一个人才开始笑的，算是奇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