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库南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城池下,虽然没有看见,但克洛泽心里清楚,欧斯和卡昂的军队此时也分别从东面和北面包围了托比西亚城。整个城市被三路兵马死死地围了起来,而放开了一面口子,欧斯当然明白围师必阙的道理,他特意将最难走的水路留给了城中的守军,还让一整个火枪团死死地卡住了河道。
左路军的攻城槌此时已经待命,火枪兵们手中的火枪也已上膛,大家都不出声,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大门。克洛泽的手心微微出汗,毕竟自己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心里不免有些打怵。他将骑枪挂在缰绳上,又检查了一遍腰上的火铳,确定第一发弹药已经上膛,这才擦了擦手心中的汗,又握紧了骑枪。 天色越来越亮,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缓缓升起,此时整个托比西亚城内一片安静,墙头上的守军正在进行夜晚的交接工作。一个年轻的士卒揉了揉眼,借着暗淡的光线,他看到了这辈子恐怕也不能忘记的一幕恐怖景象:城外的大地上是黑压压的一片,其中却闪烁着刀枪的反光,一辆辆投石车和攻城槌静静地列阵在城外,远处的山坡上,似乎还有几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自己。 年轻的士卒想要喊叫,可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山坡上,只见无数火光腾空而起,震耳欲聋的炮声压制住了这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刹那间,托比西亚的城内变成了一片火海,熟睡中的人们被炮声惊醒,却发现无处可逃,城内就如人间炼狱一般,四处都是爆炸掀起的泥土。火光平地而起,尘土石块四处乱飞,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和倒塌的房屋,人们惨叫着、哀嚎着四处逃窜,可迎接他们的只有不停降落在头顶的炮弹,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大地也为之震颤。 “三声炮响,众军攻城!”库南拔出腰间的长剑,“攻城槌,进攻!”
攻城部队推着早已组装完毕的攻城槌,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步步向城门紧逼着。墙头上的守军想要向下射箭,却被投石机扔下来的石块活活砸死,火枪营也瞄准着城头就是一轮齐射,顿时城墙上的士兵像下饺子一样纷纷中弹掉落下来。攻城部队顺利的来到了大门前,士兵们抬起粗壮的攻城槌,狠狠地砸向城门。一下,两下,三下,巨大的城门在士兵们的呐喊声中应声倒下。 “城已破,众将随我上!”
克洛泽提起骑枪,在城门倒下的一瞬间,拍马上前,直直地向着城门冲了进去。看见主将如此英勇,士兵们自然也不甘示弱,克洛泽的骑兵们率先启动,一个营的士兵以一个箭头的形状快速的冲入了城门,而火枪营也紧随其后。
“兄弟们,拿下坎贝尔首府的,封三品爵位,跟我上!”库南看着先锋部队入城,也策马而上,带着大部队一股脑地杀进城去。
克洛泽带着骑兵一路猛冲,很快就来到了中心街道,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不难看出这里以往的繁华。城中喊杀震天,到处都是死去百姓焦黑色的尸体和断肢,那些炮击过后苟延残喘着的人,也被随后赶来的士兵补刀,更有甚者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火枪营,立刻在前面的广场结阵!”克洛泽的骑枪指着前面一处广场,广场的四周有无数条道路汇入,然后一起汇成中心街道,这将是中心街道的核心区域。火枪兵们很快就跑进了广场,他们在各个路口排成三排,用身体堵住了通往广场的道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前方,随时准备击毙前来进攻的敌人。
库南的大军此时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他们正向着首府的方向猛攻,可却被一支盾阵部队挡住了去路,两米高的巨盾如一堵墙般封死了大军的去路,火枪打在上面只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而骑兵正面突进显然也非常的困难。库南的队伍被盾阵逼得连连后退,他命令步兵上前,与对面抗衡,一群人冲上去抵住不断前进的盾牌,两拨人就这样僵持了起来。突然,一根根长矛从盾阵中伸出,前面的士兵来不及躲避,一下子就被捅了个透心凉,反应过来的人却也被后面的人推搡着,直直地向着矛尖撞去,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幸存的士兵们不敢再上前,而盾阵却继续推进,库南再次被逼得节节后退。 克洛泽看着库南的部队此时正处于下风,想也没想立刻带着骑兵绕道去了盾阵的侧翼,果不其然,他们的侧翼没有任何的防护,士兵们裸露在克洛泽的骑枪之下。盾阵后面的士兵同样穿着白色的盔甲,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件蓝色的斗篷,上面似乎绣着什么东西,不过此时的克洛泽并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他命令骑兵摆好阵形,这是一个冲锋用的锥形战阵,而他自己就是最尖锐的那个锥尖。 “列阵、鼓气、冲锋!”克洛泽一连下达三条命令,摩拳擦掌的士兵们催动身下的战马,呐喊着冲向敌方。马蹄叩地的声音震人心魄,骑兵们的呐喊声让盾阵中的士兵不由得看向这里。克洛泽带着骑兵一头扎进阵中,他们就如一条长龙一般,在盾阵里肆意地绞杀着。巨盾的正面万般坚硬,可他的侧翼便柔软的不堪一击,克洛泽带着骑兵很快就杀穿了整个盾阵。战马冲锋强大的力量把来不及反应的士兵冲翻在地,他们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后面赶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而那些侥幸没有呆在骑兵冲击路线上的士兵,也被骑兵手中的长枪和火枪收割着。骑兵们冲到了盾阵的另一边,后队变前队调拨马头竟又向着盾阵发起了新的冲击,早已被冲的七荤八素的盾兵们还来不及喘口气,马蹄所到之处又是一片血光飞溅。
库南看见盾阵大乱,也没有耽误战机,立刻命令步兵迅速冲进盾阵的缺口,短刀相接,他们肆意地屠杀着没有武器的盾兵们。缺口越来越大,他们就像一只只豺狗一样,撕咬着猎物的伤口,直至猎物倒下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随着越来越多步兵的突入,盾阵也宣告瓦解,盾阵中的长矛兵也因为地形狭窄无处施展,只能像羔羊一般等待着屠戮。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克洛泽捡起一名敌军的斗篷,乌黑的血迹下绣着一个倒三角,三角里面除了一些花纹,中间还有一个白色的翅膀。 “这是无畏先锋。”库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克洛泽的身边。
“那是什么东西?”克洛泽问道。
“他们是冕卫家族手下的精兵,如果要从德玛西亚军队中找出一个最能代表这个国家的最强军力,那就非无畏先锋军团莫属了。”库南面色凝重地说道。
“他们怎么会出现这里?”克洛泽虽然没见过无畏军团的旗帜,却听说过这个名号,作为德玛西亚纪律性和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他们常常作为王牌被投入到战场之中。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似乎是第二盾阵,还不是最精锐的主力。”库南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带兵继续攻打首府,你一定要守住中心街道,直到其他援军的到来。”
说罢,库南带着部队匆匆离去了。
克洛泽回到广场,却发现大事不妙,火枪兵们已经和敌人缠斗在一起了,很显然一支队伍刚刚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这支步兵队伍身着纯黑色的重甲,也难怪火枪对他们毫无作用,他们一手持盾,另一手握着一把短柄战斧。火枪射在盾牌上,留下一个白色的凹痕,随后士兵们还来不及装弹便被短斧劈开了头颅。 “大哥,这就是御林铁卫。”赫伯凑过来,“火枪营快顶不住了,我们上吧。”
克洛泽点点头,随后命令骑兵发起冲锋,无论是着什么甲的步兵,都挡不住骑兵的墙式冲锋。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出乎了克洛泽的意料。 只见四周的楼上出现了更多身着黑甲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长弓,眼里透露着凶光。他们迅速张弓搭箭,一只只利箭划破空气向着急速冲锋的骑兵而来。由于普通的骑兵部队只配有锁甲,而敌人的长弓明显力道强劲,箭矢直接穿透了甲胄,瞬间就有骑兵被连人带马被钉死在地上。漫天的箭雨削弱了骑兵冲锋的速度,而下面的敌军也迅速开始了行动,他们用盾牌挡住头顶,不让骑枪或火枪攻击到他们,另一只手挥动着短斧,专门朝着马腿砍去。被砍断腿的战马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倒,被掀翻在地的骑士很快就被短斧砍死,后面的骑兵继续猛冲,可第二轮箭雨已经落下,楼上的弓兵正在无差别的攻击着敌军和自己人,但御林铁卫身着重甲又持有盾牌,伤亡远比骑兵要小得多。 这种自杀式进攻让克洛泽心里一惊,眼看大事不妙,他急忙制止了骑兵的再一步冲锋。看着不断从各条街道涌入到广场的御林铁卫,克洛泽的脑门出了一层的白毛汗,如此棘手的敌人,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赫伯,你立刻出城,火速赶往城外炮兵营地,把我们的坐标告诉他们!”
克洛泽拉过赫伯,附耳说道。
赫伯吃惊地瞪大着双眼:“大哥,你疯了,那可不是弓箭,是火炮啊,兄弟们的命可都......”话还没说完,克洛泽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如果守不住这条街,死去的兄弟们会更多,快去吧,你早到一分钟,我能活下来的概率就多一分。”“大哥......”赫伯喉头哽咽,也不再多说一句话,调转马头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克洛泽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兄弟们,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中心街道,我们要是后退一步,踩着的可就是其他弟兄们的尸骨!库南将军对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辜负了他,兄弟们,杀!”
说罢,他自己提剑冲入敌军阵中,和敌人搏杀了起来。
克洛泽麾下的士兵都是曾经三营的弟兄,看见克洛泽不要命地厮杀,他们也燃起了斗志,纷纷下马抽刀,投入到和敌人的近战搏杀之中。火枪兵们此时已经遭受重创,但他们为了抵御不断袭扰的箭雨,依然向着房顶不断地开火。一时间,战场中刀光四起血光飞溅,短斧与长刀碰撞的声音,箭矢划破空气咻咻的声音,火枪轰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哀嚎声,声音混杂,断臂横飞,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仿佛一场人间的炼狱。 克洛泽一个正蹬踢开了迎面而来的盾牌,随后横刀抹向了一名想要偷袭敌军的脖子,被踢开的敌军想要继续发动进攻,克洛泽瞅准空隙,双手反握剑柄,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一支利箭刺进了他的右肩,克洛泽一咬牙,将箭杆折断,插进了一个敌人的喉咙。敌人如一滩黑色的潮水般不断地涌了上来,克洛泽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克洛泽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支。他的右臂似乎千斤重,每挥动一次刀伤口处便钻心的疼,最后刀也卷刃了,他又掏出火枪,打完一发就用枪托砸人,枪托砸劈了,他就用双手狠狠地掐住敌人的脖子。 克洛泽此时正把一个敌人摁在地上,他的手指扎入了敌人的眼睛,而敌人也用刀子深深捅进了他的肚子。克洛泽强忍着剧痛,却丝毫不敢放手,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卸力,敌人的刀子就会捅入自己的要害,可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咬紧牙关,就算身下的敌人已经没了气息不再挣扎,他也不敢松手。慢慢地,他感觉浑身酥麻麻的,他知道,这是力竭的表现,难道今天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在头顶炸裂,克洛泽明白,是赫伯完成了任务。爆炸在周遭此起彼伏,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一头栽倒在地,用最后的一点意识看见,被炸毁的碎石砖块正直直地向着自己砸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