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姬墨分析完毁掉藏宝图的利害关系后,书房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半晌,武林盟主问出了和当时万珏一样的问题:“颜公子,真的只是从商之人?”
如此宽阔的眼界和缜密的心思,再加上那深不可测的武功,怎么可能是一介商人的身份。姬墨当时是这样回答万珏的:“商人总是精于算计,何必稀奇。”
但万庄主和武林盟主显然没有这样好糊弄。于是姬墨只道:“二位听颜某方才所言,想必已知晓此番扬州不仅涉及江湖之乱,还牵扯到朝堂之争,七国之斗。各路人马皆聚集于此,颜某为楚人,来自何处,二位心中有数。”
武林盟主与万庄主俱是一惊。他们本只想毁掉藏宝图碎片,避免一场江湖纷争,谁知竟然引来了七国的人。这位颜公子,约莫就是楚国朝廷的人罢。两位都没把姬墨往皇族身上去想,只以为姬墨是朝中哪位大臣。即便如此,这身份也足够他们慎重对待了。江湖虽说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他们还在楚国的国土上,就是楚国的子民。武林盟主犹豫道:“如颜公子所说,藏宝图碎片毁不得,那应当如何处理?”
姬墨道:“自然是按照原定的规矩,比武打擂,能者得之。”
“可……”武林盟主想要说什么,比武打擂只是针对江湖人立的规矩。但这次来的有各国朝廷的人,他们可不会管什么江湖规矩,只会不择手段去夺取碎片。姬墨止住武林盟主语意未尽的话:“其余人,交给我。”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意味着要和六个国家的势力对上。武林盟主与万庄主面面相觑,并不觉得这年轻人是在夸口。似乎他说出口的,就一定做得到。“既然颜公子如此说,那慕某就交给颜公子了。”
武林盟主忽然起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书,墙壁上霎时出现一个暗格。他取出暗格里的盒子,走到姬墨面前:“若真如颜公子所言,来者除了江湖势力,还有朝廷人马,那这碎片就是烫手山芋,慕某无力护住。不如交给颜公子,慕某更加放心。”
他顿了顿,轻叹:“颜公子是楚人,若天下终有一日无法避免硝烟四起,慕某身为楚国子民,也希望……胜者会是楚国。”
姬墨的眸子极快地扫过封得严实的盒子,郑重接过,却并未打开,昭示了他对武林盟主全然的信任。武林盟主能把碎片交给他,他也无需多疑什么。“颜某,替楚国姬氏一族,谢过盟主。”
姬墨捧着锦盒,话音清冽,而掷地有声。武林盟主只以为姬墨是被朝廷派来的,自然能象征皇族,并未多想。哪里想得到这位就是太子本尊呢。万庄主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老慕那么放心地把碎片交给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他是觉得不妥的。但从始至终,他心中的剑意都没有对这年轻人产生丝毫攻击的意味。也就是说,这年轻人,是真的值得人信服。之前他还怪自家那两小兔崽子口无遮拦,轻信于人,现在倒好,他和老慕也被这年轻人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姬墨一行人被武林盟主安排到了客房居住,以贵宾之礼相待。就连被认定为随从的孟恪三人,都享受了一人一间房的待遇。姬墨与苏槿樨因为是夫妻,所以共住一间房。盟主府的房间依然没有东宫精致舒适,但条件可比昨夜的客栈好太多了。赶了两天路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终于能够好好沐浴一回。当然,屋里有屏风。绘着花鸟虫鱼的屏风上显出美人剪影,氤氲的热气袅袅升到上空。纤弱无骨的手捧起水流浇到白皙的藕臂上,温黁的香气萦绕在室内久久不散。姬墨坐在桌旁,看着屏风上那窈窕的身姿,垂下眼眸,默念起了静心咒。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苏槿樨慢悠悠地用手巾擦拭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头长发垂在浴桶外,鬓前的碎发已被水打湿,贴在额前,妩媚生姿。像勾人的狐狸,又似妖娆的水蛇。褪下的衣裳被随意挂在屏风上,至于要换的衣裳,她并没有带进来。嗯,她故意的。苏槿樨美眸流转,屏风外影影绰绰是姬墨的身影,他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想来内心却是不太平静。眸光流转,红唇轻启:“言兮,我没有带衣裳。”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三什么来着?姬墨想了想,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刚刚瞥到的槿樨映在屏风上的剪影。他无可奈何地停止了默念,一声轻叹。这心是静不下来了。他淡声:“在哪儿?”
苏槿樨听到姬墨平淡的声音,勾唇一笑。言兮啊,你果真如面上这般淡定?“床上。”
姬墨看到床榻上果然叠着一摞衣裳。最顶上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就是她将要换上的衣物。姬墨拿起衣服,以内力直接送了过去。纱衣越过屏风,姬墨知道,以槿樨的武功,一定接的住。然而,苏槿樨只是看着纱衣轻飘飘落在地上,无动于衷。惬意地靠在浴桶上,苏槿樨笑道:“言兮,我没接住呢。”
姬墨:“……”他哪里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不拿衣裳,也故意不接衣裳,就是为了让他进去。真不知道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最开始那样害羞的一个丫头,现在……姬墨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红,那眼底丝丝无奈,又微微宠溺。他想起后宫中,那些女人总是对父皇使出各种邀宠的手段,层出不穷,千奇百怪,虽然在他眼里都是一眼就看破的把戏,可父皇就吃那一套。槿樨这是算准了他就算知道,也拒绝不了罢。当然,那些妃嫔之于父皇,跟槿樨之于他,完全没有可比性。姬墨在原地踟蹰了片刻,绕到了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