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娘娘。”
惊鸿躬身。惊鸿的行礼更让底下二人一惊,竟是太子妃娘娘……难怪太子殿下如此和颜悦色。苏槿樨道了声免礼,走到姬墨身边,转身看地上跪着的二人。一个颇为富态,人到中年。另一个倒是年轻些,生的斯文秀气,不过此刻战战兢兢,什么风度儒雅都没有了。她对着年轻点的问:“你便是梁卷生,梁院长?”
梁卷生忙点点头:“草民正是。”
苏槿樨嗤笑:“生的倒是人模狗样。”
这形容让梁卷生拳头猛地攥紧,从心底升起一股屈辱的感觉。他这般好面子的人,成为庐文书院院长之后哪个不对他恭维有加?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些话了。以前只是个穷书生的时候,纵使满腹经纶,也经常有纨绔子弟笑他是空有样貌的小白脸,那时他只能忍。可自打成了梁家的姑爷,掌管了庐文书院,没有人敢再如此提。但如今面对的是太子妃,还有太子殿下,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可他这般隐忍作态,骗骗旁人也就罢了,怎能瞒过上面二人的眼睛。苏槿樨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隐忍,很有骨气?”
她走近他:“你也不想想被你折辱的那些人,哪个不比你有骨气百倍?他们多也是穷苦出身,与你的过往无异,受的磋磨不比你少。缘何他们还想着为国为民,你却愤世嫉俗,觉得天下人都欠了你呢?本宫可没看到你的满腹经纶,只有满腹牢骚。真以为毁了他们就能彰显你有多强大?你也不过是个不忠于妻子的丈夫,无德无能的匹夫,形容可怖的莽夫,不敢正视自己的懦夫。”
她温柔地说出了与姬墨一样的话:“你觉得,你配活着吗?”
梁卷生满心的愤懑和怨恨,被苏槿樨这一番话浇了个透心凉。他配活着吗?配吗?不配吗?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受人尊敬的庐文书院院长,怎么可能如此不堪?苏槿樨没空去理会梁卷生内心是怎样的纠结,她转身对姬墨道:“殿下,我向你讨一个人。”
她三两步走到姬墨身旁,俯身耳语:“南淮要亲自处置他,我也觉得斩首太便宜他了。”
她直起身,一脸正色:“当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殿下若要按律例来办,妾也是无法的。”
姬墨轻笑:“准了。”
……徐州百姓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徐州变了个天。先是他们的知府大人因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再是尊敬的庐文书院院长因虐待学子被关入大牢。知府大人落马百姓们是拍手称快的,那家伙可没少鱼肉百姓,为祸乡邻。可庐文书院院长?在百姓心目中,读书人都是极高贵的,更别提庐文书院,那可是他们徐州的招牌。这书院的院长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禽兽不如之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百姓质疑一片。当他们知道下令者是谁后,那片质疑声就消失了。下令者是太子殿下。那不用怀疑了,肯定是那个梁院长人面兽心,想不到看着白白净净的一个院长,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太子殿下的判断是不会错的。且证据确凿。徐州现任知府被拉下马,在新任知府抵达徐州时,姬墨要暂代徐州知府一职。他也有留下来的理由。南淮伤的太重,短时间内不宜舟车劳顿。还有那个张二爷,很可能与之前扬州的乱党余孽有牵扯,他得彻查一番。凭陈国皇室那帮人的资质,谁能有本事在楚国埋下这么大一枚棋子?对于太子殿下即将暂任知府一职时,百姓可谓是奔走相告,喜气洋洋。姬墨深得人心,由此可见一斑。苏槿樨对此颇为惆怅:“看不到凉州一年一度的槐花了。”
凉州槐花镇正处于槐花季,那片槐山着实是令人震撼的美景。只是姬墨选择留在徐州,苏槿樨自然要陪他,便只能错过今年的槐花。姬墨宽慰她:“我们还有明年,后年,之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去看。”
“这可是你说的啊。今年便罢了,往后可不许缺席。”
“自然。”
……太子殿下亲临,徐州当地的权贵自然要登门拜访。以姬墨的身份,并不需要亲自面见这些人,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忙着查张二爷牵连的那些事,没有时间应付本地权贵。太子传出不见客的消息,底下人依然趋之若鹜。殿下可以不见,他们却不能不来,大多数都是来一趟把礼物丢下就走,未能得见太子殿下的真容。但有一个人是要见的。梁小姐。好歹被关押的梁卷生是她的丈夫,她这个妻子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枕边人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因梁小姐是女子,见她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梁小姐被人迎着进入内室,只见上首端坐着一名女子,她不敢正视,只看到一条云纹织金马面裙,流光溢彩,华贵非凡。单只看了一个裙摆便贵不可言。“民妇叩见太子妃娘娘。”
梁小姐跪下叩首。“免礼。”
苏槿樨道,“你往后不必自称民妇,该是民女了。”
梁小姐一愣。丈夫犯下那样的罪行,不祸及梁家已是格外开恩。听太子妃的意思,是梁卷生与她梁家再无瓜葛?乍听梁卷生背着她做的那些混事时,她也是气的险些晕厥,对他也灰了心,更恨自己识人不清,梁卷生被太子殿下处罚,说不定还要发落梁家。谁知殿下只关押了梁卷生一人,对梁家并没有做出什么处罚。“梁姑娘不必惶恐。”
苏槿樨甚至没有唤她“梁夫人”,“殿下赏罚分明,梁卷生一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晓,自不会连累梁家。那等小人,你也是受害者,本宫就做了这个主,解了你二人的夫妻名分。世上好男儿何其多,你总会遇上一桩好姻缘。”
梁小姐喜道:“谢娘娘恩典。”
她深深叩首,抬起时见着太子妃面容时更是一怔。眼前少女美貌尚且不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自有一股端庄贵气,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儿。这样貌,这气度,还有这为人处世,难怪能与太子殿下相配。苏槿樨也见着梁小姐。桃李年华的女子,充斥着温婉的书卷气,由内而外,不似梁卷生的道貌岸然。因着打理一个大家族,眉宇间又有凌厉之色,并不是拿的起放不下的人。“那梁卷生作何处置,梁姑娘可有异议?”
梁小姐眼中一抹厌恶:“是民女叫猪油蒙了心,收留了这么个不知恩的玩意儿,犯下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此人自是交给殿下处置,与我梁家再无瓜葛。”
苏槿樨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