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终于说累了,睁着眼睛瞧着他。
抚着他的脸亦舒笑了,可那笑中又有些许心疼,“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让我走我就不会难过,你什么事都背着我便是为了我好?”傅斯年愣了,是了,他总是忘了,亦舒曾经说过若决心相伴一生,便事事都不能瞒着对方。 “我...” 他想要回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起初他只是不想让她伤心;后来她离开,他便觉得亦舒没有那么在乎自己,那自己也无需给她增加负担。 直到现在,傅斯年方才知晓,爱了便爱了,何须那么多的理由? 若是一个人真心爱你,她想做的不是逃避,而是陪你度过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光。 傅斯年将她拥进怀里,“有你在我身边,是我三生有幸。”
男人的声音既满足又不甘。
她笑:“还没结婚呢。”男人呼吸顿了顿,突然笑道,言语中带了些庆幸:“幸好没结婚,不然我要耽误你一辈子。”
亦舒皱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再次翻涌而出,她抬眸瞧着他:“不结婚就没耽误一辈子吗?”
傅斯年一怔,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扶起来,严肃的看着她:“为了我不值得。”
亦舒没理他,反而将傅晟恒叫了进来,让他去买纸和笔。 傅晟恒不解,却还是照着做了,不一会就带着一兜子的东西,交给了亦舒。 傅斯年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眉目愈发的深邃,瞧这她。 亦舒走到书桌旁,拆开一张红纸,专注地写着什么。不一会,她抬手招呼他过去。 傅斯年缓缓走到书桌旁,便看到如此的一行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这是......婚书。 而后她并没有写,而是将笔递给了他。 傅斯年没有接,哑着声音,“我不能这么做。”
亦舒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玩笑般地说道:“反正你还是要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放在我的名下的,如此名正言顺岂不是更好?”
说着,她抬头看向他:“傅斯年,你就当是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好吗?”
傅斯年只觉得心中一酸,看着她期盼的目光,连呼吸都是疼的。 终于,他听见自己颤抖着,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好。”
罢了,这么多年便任性一次吧。 他拿起笔,在那行小字旁缓缓写下了下一句: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落款是二人的名字,印上了手印,从此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做完了一切,亦舒再一次将傅晟恒叫了进来,在他震惊目光中吩咐道:“把这个保管好。”
傅晟恒看着内容木然地点头,拿着婚书转身,关上了门。 病房内,傅斯年拥她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描绘着亦舒的眉眼,她的样子,生怕下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在亦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任由泪水打湿而人的脸庞。 他一生何其不幸,深处乱世红尘,战火纷飞,烽烟不断;又何其有幸,得一人执手,此生不负。 亦舒被他抱在怀里,男人滚烫的眼泪落在脸庞,而她温热的呼吸落在男人的耳朵旁,傅斯年只听她感叹道: “一生多情损梵行啊......” 头顶上传来男人轻笑的声音: “为你,我心甘情愿。”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纵然一梦成殇,也要黄梁一刻。 终于,傅斯年等到了他的卿。 第二天早上,病房外傅晟恒焦急地等待着,当他忍不住想要冲进去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出来的亦舒。 他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亦舒木然的摇了摇头,无奈道:“他把我赶出来了,不想让我看见他最狼狈的样子。”
傅晟恒心中一痛,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想起傅斯年,他又如何能不难受? 亦舒看见他一个大男人红眼睛,拍了拍他:“我答应了他,要还他一个盛世永安。在完成这一切前,我不会离开的。”
若他山穷水绝处对她回眸一笑,那她便也让这盛世,如他毕生所愿。 女人的眼睛坚定如斯。 从此,对傅斯年的承诺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傅晟恒看着她,突然想起他曾追问过亦舒,她对傅斯年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而她曾经对他们说:“那一年,他带着满身星光而来,从此,我的人间星河皆是他。”
时隔数年,亦舒的人间星河,也只剩他傅斯年一个人了。 其他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