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历109年,五月二十一。
凉州刺史董冕与北方南匈奴部结盟,于安定自立为王起兵十万反昭,其主力四万精锐南下占领北地、扶风郡,兵锋进逼长安!天水、陇西两城也被叛军包围,两城太守坚壁清野正全力固守待援。 同一时间,江南山越部族也有了异动,无数王政不通之地的贼军也作势而起,豫章、柴桑被掠,庐江水道遭袭,丹阳城司兵官遇刺,汉江水贼伺机而动袭掠樊城南岸掠夺无计。 至五月二十七,丹阳陷落。至五月二十九,曲阿附近出现贼军斥候的踪迹。 朝堂之上天子震怒!南匈奴一部本是匈奴内斗时被逐出草原的一个部落,他们先降秦国,天机大帝破函谷关后又伺机归附大昭,天机帝不以他们是蛮夷就轻薄慢待,下赐土地让他们休养生息。 时过百年,这群归附的匈奴人居然背信弃义为虎作伥! “士可忍,孰不可忍!宁远将军乌罗何在!”“末将在。”
“朕命你即刻点兵七千驰援长安!若长安城破提头来见!”
“末将……!”
乌罗心中有疑不敢领旨,这位将军本就出身归化的匈奴部,他的父亲是匈奴人母亲是昭人,只是这一部匈奴早五十年前便迁入山西定居,但无论如何他的匈奴血统是跑不掉的,尤其是脸上的大胡子想藏也藏不住。 “你敢抗旨!”
“回禀陛下,乌罗不敢,但乌罗是半个匈奴人。”
“你也要叛?”
“臣不会叛,臣忠于陛下,忠于大昭!”
“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善骑射熟悉匈奴战法,派你去长安暂解困局,援军随后便至。”
乌罗双膝跪地叩首三下,接旨谢恩。 “董贼欺我大昭无人,朕今日便点兵十万出函谷关讨伐奸逆!”
天子所说乃是金口玉言,但是兵部尚书听到天子要点兵十万立刻皱起了眉头。不是调不到兵,而是时间太短,南北皆要用兵,虽然说北方的局势更为紧迫,但南方山越和各地贼兵联手也是弄得六郡之地人心惶惶,若要把十万精兵全部调去函谷关,短时间内就没有兵力去支援南线。 “我以为山越虽然势大,但难掀起大浪,若他们进犯徐州齐王处便可调兵救援。若他们南下越王处也可调动援军,更南面还是交州王的辖地。”
思政殿位于天机大殿东南侧,此殿平时天子用来会见朝臣协商国事,现在殿内挂上了地图所列也均为武将。 “实在分不出兵,便调天策军。”
“陛下万万不可!十万大军出函谷关,关中除了天策已无可调之兵,连他们都派出去了,何人拱卫洛阳。”
武将们纷纷劝阻,天子手中的点兵旗也久久没有落下,用兵之道必分轻重缓急,处处皆顾便是处处皆虚。 “陛下心系江南百姓,臣等怎会不知,今江南兵寡却仍有万余兵卒可堪一用。”
“哪来的万余兵卒?”
“陛下,天机帝入河南时也是这般被山越部族侵扰,最后大帝降下一旨,便有了这万余兵卒。”
天子被点醒了,当年天机大帝入关时江南也闹过贼患,于是他便颁布了一道命令,凡一户派一子协助守城免其一年赋税若,若获战功与军卒的标准予以赏赐,若是战死与军卒的标准发放抚恤,那一年贼患闹得大,但是因为各地加固了城防使贼人处处碰壁,最后钝兵于坚城之下,被回援大军一举击溃。 “好!拟旨!”
天子在朝中忙的焦头烂额,京城之中却不见得有什么风雨,洛阳东有虎牢关西有函谷关,贼兵闹得再凶也闯不进来,河上花舟依旧是夜夜笙歌,只是苦了平头百姓这一打杖米价就蹭蹭往上涨。 何府的抄书人之中的两个心情不定,因为他们的家在徐州,而每天传播的八卦都是在说贼军打到了何处。何驰即将远行,他一走自然是无力照看这些抄书的,只能先把小说搁置起来遣散了书生们。 “记住,快去快回,只是去襄阳把你曹妹妹带回来,别生出事端。现在南边打仗,襄阳少不得会被波及,再大的产业也比不上性命要紧。”
少容一边嘱咐儿子,一边打点行囊,她也不想让何驰去襄阳,毕竟他现在连坐马车都费劲,屁股上的疮疤好了不少,可那廷杖之刑伤筋动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是没法完全康复的。曹纤终究是何劳禄吊着的心病,南方贼寇越闹越凶,害得他这几天连发噩梦根本睡不踏实。 “娘你就放心吧,爹也请放心,我一定把曹妹妹带回来。”
何驰看着何劳禄憔悴的脸庞,知道这一趟他非去不可,为了家人安心也是为了他自己安心。 “陈教头,有劳你了!”
陈术又被何劳禄请了回来,上次得了遣散费他没有回家买田也没有在京城里挥霍,他只是回到了花船码头安安心心当个护船。 “东家放心,我定护少爷周全。”
陈术、巧思宁、何驰,这三个人就是南下接人的三角阵容,为了低调行事三人都是粗麻衣服,思宁也卸了胭脂如一个农妇般打扮伴在何驰身边,陈术是保镖兼任车把式。 何驰的屁股还不能坐,拐子椅自然还是带着,路途颠簸加上车内空间有限这拐子椅也无用武之地,实在没招了何驰干脆脸向下卧倒啃着车板,一路颠簸都颠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之中。这样走了两日,出了虎牢关来到了何家庄上,何驰实在受不了了便向马管家要了一匹大骡子,这样他便能趴在骡子背上,虽然一路颠簸依旧,但至少没硬啃车板那般痛苦了。 三人换了一个奇怪的队列,陈术赶车在车头,车里坐着一个秀美的农妇,一个半死不活的书生趴在骡子背上跟在车后。 “这襄阳还有多远……” 何驰有气无力的问道,今天是出洛阳的第六天,第二天在何家庄子换的骡子,之后一直往北走了四天。何驰虽然一路叫苦不迭,但赶路的脚步没有停过。 “快了,今天便可在宛城投宿。我们这四天走了三百里有余!”
陈术高声回应着何驰,何驰催了几下骡子,来到与陈术并排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么走一个时辰才二十多里,太慢了。等到了宛城卖了马车,我们三人都骑马。”
何驰话音刚落,思宁便挑了车帘探出头来。 “胡闹什么,这里不是京城,你的伤口裂了找谁医去。”
“那就骑驴,多少能快一些。”
“骑驴你的屁股就不疼了?”
思宁朝着趴在骡子背上连腰都抬不起来的何驰瞪了瞪眼,谁曾料到何驰居然赌气起来,一抖骡子的缰绳便让这胯下的牲口跑了起来。置气的后果很严重,何驰在摔下骡子的一瞬间低下了高傲的脑袋,他与思宁的交锋总是以他的难堪收场,而且越是赌气就输的越惨,人摔了骡子也跑没影了,上了马车又挨了马车板子一顿颠簸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