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冰龙过江之后。
“将军!姑奶奶!不要杀我们呀,我们知道我们不是东西,但小的也是怕死呀!”“小的有一家八口,实在不敢轻易押注,哪知道天策大人神威这般可怕,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大人饶过小的一命吧!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李汶看到这三个穿着传令军服的人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审起,军士们把他们押进城后就是一味的磕头,不管地是软是硬就是拼命的磕,也不知是被冰龙吓破了胆还是被天策军吓破了胆。李汶收拢了天策军,俘虏江边的残卒们没有费吹灰之力,很多人精神已经失常,驱赶他们到何处他们就到何处,齐齐的像丢了魂魄一般,面前这三个是极少还能说几句人话的。 “闭嘴,一个个来!你们是江夏的传令?”
“小的曾经是!”
“什么叫曾经是,细说来。”
领头的传令被两兄弟推到前面来,他双手捧着那两半玉坠,哆哆嗦嗦的说道。 “我们曾是江夏太守派来的传令,前几日乌林渡口有个独自留守的少年,他自称是天策校尉在此拒敌。还劝诫小的们弃暗投明好自为之,生怕江陵太守不容我们,便拿了自己的御赐之物给我们当信物。”
传令兵言罢,身后的兄弟急切的跟上。 “可是小的们实在怕呀,就一直躲在这里看情况,不敢去投江陵。”
“那天策校尉着实英雄,冰龙封江时骑着马就杀奔贼首去了,还在江面山斩了郝统,伤了郝侩。”
思宁的身体一动,发声问。 “那他人呢。”
“自然是……” 三个传令不敢吱声,他们已经感觉到隐隐的杀意,思宁盯他们的眼神都赢盯出了寒光。 李汶不知哪来的天策校尉,却看着传令手中两半玉很是奇特便要来查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啧了一声断言道。 “此乃先帝之物!怎么碎了?”
“回禀大人,那天策英雄给我们的时候就是碎的,他还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小的所言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思宁当然知道这玉坠是怎么碎的,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李汶说,总不能据实已告说这玉坠是被那位公主抛入何家院子里的吧,若是这样说了何家自是无罪,但那公主却免不了要被天子问询,这是关系到皇家颜面的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汶也是个知好歹的,他不再多问,将那两半玉坠一收,召来近侍要了笔墨,撕绢为纸写了封战报,然后用战报包住玉坠递给陈术。 “陈术听命!你速速将此战报送回京城,上呈天子。”
“诺!”
“你……” 李汶认识陈术,毕竟陈术也是天策校尉,每次秋场兵演这些将校至少都能混个脸熟。但当他的视线移到巧思宁身上,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此女虽然与陈术认识,但李汶并不知道她的底细。 “我是神机营工事,姓巧名思宁。”
“原来是神机营的!幸会幸会!”
李汶点了点头,这倒不奇怪了,神机营专营机巧、工造、间谍之术,听说有神机营有墨家传人深耕的工坊隐藏在洛阳城中,天策军的盔甲、武器、攻城器械、车鼓旗钟无不出自他们之手。 “李将军,我亦是天策军中一员,若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尽可吩咐。”
“我欲调集援军来此驻防,还需要民夫工匠来乌林增建营寨,你去传信江陵太守让他调人手来,辎重补给也需他一应置办。”
“诺!”
陈术接了军令先一步走了,思宁骑上马儿走到城外,她不急策马扬鞭,只将目光抛向那潺潺江水,一阵恍惚后才紧咬朱唇策马而去。 冰龙之灾席卷长江沿岸,虽然灾害规模并不大,但耐不住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是水龙又是冰龙,民间理性者少盲信者众,一时间江夏香烛脱销,黄符纸钱飘洒江道。江边商贾更是请了道人沿江摆坛,一来为了安抚神明,二来为了安抚溺水而亡者。 扬州、江夏、山越联军五万多人,百余战船尽丧于冰龙之口,这一日仅庐江郡江道船工打捞的尸体就多达上千具。有从冰龙口中死里逃生的人,却大多丢了魂一般,更有甚者癫狂吼叫不能吐人言,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将发生的一切说个大概。 扬州刺史谋逆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沿江救起的扬州兵卒在郡守的审问下开了口,庐江郡烽火燃起,扬州、丹阳、豫章再算上一个失去了郡城太守的江夏未做响应,一瞬间庐江郡已经陷入三面包围的境地。庐江太守朱成兼任庐江刺史,他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加速整军备战的时候,也学着襄阳经验开始征调义勇。 之前庐江只是闹贼,谁也不曾想过突然之间南方四郡举起了反旗。庐江城中许多飞鹰走马的公子哥倒也是颇有侠客风范,在国难之际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几个要好公子哥的还组了个小队每天骑马沿江巡逻。 八月十七。 庐江四公子跨马股负剑在江堤上巡查,这四人都是庐江城中的“好汉”,若算上远走京城的何驰便是五条好汉,那可真是名臭百里的梦幻组合。只见他们边走边谈时而嬉笑,时而怒骂,往前行了一段路发现一片木板漂到江岸上,木板下似乎还有个人。 四公子倒是仗义,不管那淤泥粘稠,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来到船板前,将板材翻开后四人齐齐一惊,虽然这人的脸泡的有点肿了,但模样他们还能认出来。 “这好像是何家兄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别管了还有一口气,赶快过来搭把手。”
三个人抬人,一个人牵马好不容易将何驰弄上了江堤,四个人甩着满脚的泥,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安排。 金不换说道:“看何家兄弟这样子撑不了多久,离这里最近的就是那寡妇村了。”
水任说道:“那还等什么,救人如救火,快走吧。”
方超说道:“可是寡妇……” 苗不思说道:“嗨,何兄可不就好这一口吗,他要是死在寡妇村那也是死得其所。”
金、水、方三人齐齐说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金家公子金不换,今年二十岁,家中有永业田百亩,管着三间砖厂一间瓷窑。祖上有德,两代都是举人,唯独到了金不换这一代他非要去考武状元,家人也是管不住,平时在乡里乃是一恶,最大的恶事就是殴打神婆坏了河伯的婚事。 水家公子水任,今年二十三岁,祖上是昭国开国功臣之后,后任了江南道织造,留了一枝子孙在庐江,百年之后水家这一枝成了水家镇,镇中人皆姓水,水任便是这镇中出来的恶人。最大的恶事是砸碎了龙王的像,毁了道观的钟。 方家公子方超,今年二十四岁,是庐江商贾之子,之前与何驰不打不相识,后与何驰在街上一起打小混混熟络了起来。他的恶名不大,就是管着庐江东市,也算是一霸。 苗家公子苗不思,今年二十九岁,他在四人中年级最大,而且家中已经娶了一妻两妾。他倒是个书香门第出生,家里藏书千卷,文采也是不俗,中了个举人有功名在身,还有一方家业制作花烛,可谓衣食无忧,但他就喜欢与这一群臭味相投的兄弟厮混在一起。恶名也是不大,就是喜好去那风月场,听说当年闹望月楼有他一份。 洛阳五公子之中,臭名最大的就是何驰! 这厮可是不得了,6岁时仗着自己的老爹是江南道采访史就脚踹望月楼,7岁时拳打东市王,8岁与方家公子互殴两人打得昏天黑地,9岁与四公子一起打过神婆、砸过龙王庙,还整天往寡妇村里钻。终于恶名传入了京城,惊动了他老爹,于是被提溜去了襄阳,让族中兄弟代为管教,后来又不放心过了一年干脆将他收去了京城。虽然是五公子中最小的,但却是名声最臭的一个,万幸何驰儿时呆的是庐江,要是也似庐江一般在襄阳呆上几年,萧彻太守定视他为大祸患。 进京之后庐江便再也听不到何驰的恶名,听说他在京城收敛了不少,四公子还有些遗憾,虽是五公子中最年幼的一个,但却是胆气最大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