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村只是别称,它是庐江江岸边的一个村子名叫安家村,一村子三十七户人,有十五户的男丁死于修堤,留下了这十五个寡妇便有了这寡妇村的称谓,也就是在相对平静的年月才有这般碎嘴子取这样的别称,若是兴武皇帝时全国男丁有约两成战死沙场,那可以说是遍地都是寡妇村。
说这天机大帝之后的兴武皇帝也是个硬茬子,直接把周边邻居都打服了,人丁损失固然惨重,但他为昭国争取到了和平发育时间,后续皇帝想方设法增育人口,寡妇允许改嫁的律例也是从那之后开始普及的,寡妇只需给原配守寡两年之后便允许改嫁。 “只是呛了些水,在水里泡浮肿了。你们去城里请些药来,再买些酒。”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何驰的脑袋还是嗡嗡作响,他知道是四公子救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谁家中,只是双手双脚由于在水中泡了许久,关节都肿了起来,短时间内想动也动不了。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太沉,试了几次都撑不开。 “屋后有柴把水烧开,你来帮他翻身,我把这些木片拔出来。”
何驰只听着那女子招呼人忙活,却看不到一丝光亮,全身上下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觉,只能任由人翻动摆布,好一会又没了声音,渐渐的又陷入沉睡。不知过了多久,何驰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口鼻恢复了功能一股浓烈的药味扑进嘴中,呛得他咳嗽连连,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户小屋之中,窗外一道月光从窗户的孔隙中射入。 人一醒,本来无事便就有了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还有腰间的伤口处传来阵阵隐痛。 “你醒啦?”
外屋传来响动,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开门的一刹那何驰被那油灯晃了眼睛,思宁的影子一下子罩在了推门进来的人身上。 “媚娘……” 平民家的女子哪来什么高雅的姓名,这女孩没有姓也没名,就是从小媚儿媚儿的叫,爹娘将她养的大些后就让她去了城中酒馆打杂,后来被恶霸看上掳去了望月楼,被掳的当天望月楼便被踹了她全模全样的逃出虎口,随后一直在爹娘身边帮助种田,等年纪到了便许了这村里的一个男子,三媒六聘的娶进门,娇子还没到村口坝上就传来了丈夫的死讯,后来就成了媚娘,守着婆婆公公过日子。 “你家里人呢?”
“这与你何干,难道还想欺负我不成。”
“多谢救命之恩,我这就告辞了。”
媚娘眉梢一横,卷起袖子,细语一声便压住了正想起床的何驰。 “别脏了我的地,席子染了血还能裹死人呢。”
媚娘刁蛮的样子着实逼人,何驰却没有硬怼回去,乖乖躺回床上一动不动。媚娘叹了一声忙活起来,先是取了酒,又取了药,来到床头就着油灯的光亮开始一点点给何驰擦拭伤口,一边轻声喃喃道。 “十四个姐妹都嫁了,我公公婆婆命苦走得却也轻松,你不欠村里的,我们也不想欠你的。等伤好了你莫说你来过,我们也不会说你来过,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出了村就别再来了。”
“那你呢?”
“我已经二十三,早就嫁不出去了。”
“要不你去襄阳吧,曹纤妹妹在那有些产业,去做个省力的营生,你一个人在这里务农,一亩田种不出多少粮食。”
“京城里的女子莫非死绝了,为什么何公子非要盯着我。”
何驰长叹一声,古代这种交集最容易被人误会,哪怕有千张嘴他也说不清楚,所以他干脆不说,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曾经他也想用穿越前的知识,对自己身边的一切进行加以改变,从而逐渐发展、产业转型、推动社会发展创出一个机械时代来,可真要做起来谈何容易的,小时候那思想的剧烈冲突给他带来了一身恶名,除了那臭味相投的四公子基本没人搭理他,去了京城父亲更是把他管束的毫无空间,除了每天钻研史书他几乎没有任何发展。 不过何驰的心中之火从来没有熄灭,毕竟今年他才十五岁!哦,忘了说,八月十五正是他的生日,所以现在的何驰应该是十六岁。 “我好色呀!”
何驰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媚娘的一根手指在何驰腰间的伤口上一戳,何驰脸色立刻煞白,紧咬着牙关才控制住没有叫喊出来。 “真的好色,我喜欢你好久了,正好我府里缺个丫鬟,你去如何。”
何驰到了庐江算是本性解放,他之前在庐江就是这个性格,这个好色的借口也是五年前他用过的。如今回到这里,这般说辞也算不忘初心了。 “好啊,那就一起睡。”
媚娘也是顺水推舟,收起手里的手帕,吹熄了床头的油灯,爬过何驰的身体睡到了床内的位置。 “你不是好色吗,总不会嫌我年纪大吧。”
“不嫌弃,我先睡了。”
何驰长叹了一声,转身向床外背对着媚娘,眼睛一闭睡了去过。一夜这样过去,等远处鸡鸣何驰神经反射一般醒来,这一夜就是浅睡,他忍痛缓缓起床,看着身边沉沉睡着的媚娘长舒一口气。 昭国虽然改制立法,但是民间女子无依无靠地位自然是很低,从媚娘穿的衣服上便能窥见一二。这灰土色的衣服已经打满了补丁,袖口也已经磨了又磨,家中粮食不多,米缸里只有小半缸米,一个人还要顾着种地手心里都磨出了茧子,箱子里一共只有五件衣服最好的一件还是媚娘的红嫁衣。像这样的孤零人家一年税也不少交,要是当年曹纤的父亲没有何劳禄这样的好友托付女儿,曹纤多半会是媚娘这般,一个孤零零的孩子没有靠山,莫说布庄能不能保住,有时候连保命都是一种奢望。 “天亮了?”
媚娘睡了一个踏实觉,她欠着身体从床上起来,身体轻柔秀发根根落于肩头好不妩媚。 “是啊,天亮了。”
也不知道媚娘忘记了什么,她猛然看着站在阳光之下的何驰,两行眼泪如决堤般奔涌而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下一刻她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摸了摸身下的竹席,发觉无恙后捂紧自己胸口的衣服从挪到床边,赤脚上草鞋跑到何驰面前抡起手打了四五个巴掌。 “衣服在灶台上……快些出去……别让村口的乡勇看见……” 媚娘一路撒着眼泪从后门出了屋,有嘤嘤的哭声从后屋传来,何驰不知该如何应对,拿了灶台上的衣服,穿好之后趁着没人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