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霜儿喜欢和他一样的聪明人,没想到兜兜转转,看上了个逗一逗就要脸红的小孩儿。怕再说下去玉奴要不自在,笑过一阵后,长公主道:“光顾着说话,竟忘了你们还不认识呢。”
她一指身侧,“这是陛下的小女儿安和公主。”
又指了指那位白衣公子,“那位是安尚书家的大公子,安一鸣。”
两厢见过礼后重新落座,长公主很高兴的样子:“时候不早了,又说了这么会子话,你们想必都饿了,咱们便开席罢。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用完膳,外头的宾客估摸着也都到了,你们年轻人就自去玩儿罢。”
侍立的婢女仆从托着各色菜式在亭中穿梭着,长公主趁机压低了声音,在安和耳边道:“你忘了答应了你母后什么?今日既来了这里,便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来。这般喜怒形于色,岂不是更落人口实?”
安和冷笑一声,眉目带怨:“母后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要我嫁给谁我也嫁给谁,我的身子都随你们摆布了,难不成还要我的心也欢天喜地的吗?”
“没有人要摆布你。”
长公主目视前方,面上还挂着温柔的笑,丹唇微动。“若不是你自己鬼迷心窍,行差踏错,何至于让霜儿以身犯险替你周全?你这般不甘不愿,心存怨恨,要是真露出了马脚,对得起你哥哥吗?”
安和哑口无言。坐在下头的玉奴并未发现这场小小的争执,他正趁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偷偷和羽寺窃窃私语。有了更讨人嫌的沈容,与羽寺的那点小小龃龉便显得不值一提起来。“沈容怎会在此处?”
羽寺不冷不热地回道:“长公主交游广泛,与沈督公有交情也不稀奇。”
可今日不是要给安和公主选驸马吗?他一个太监来做什么?这种话玉奴不好明说,只能嘀咕道:“他来参加诗会?他能作什么诗。”
羽寺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玉奴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伺候布菜的侍女便到了,于是只得咽下嘴里的话,安安静静地用饭。饭毕,长公主说要去更衣,嘱咐他们玩得尽兴,又拍了拍安和公主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带着侍女离去了。留玉奴听着外头渐起的人声,和余下几人面面相觑。赴宴前想好的场面话在知根知底的沈容跟前一句都说不出来,玉奴不自在得很,碍于身份贵重的安和公主在场,想走都走不得。好在安和解救了他,她的心绪仿佛比开宴前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不见笑模样,总算不像先前那么冷若冰霜了。“在这儿闷着没意思,”她看向安一鸣,“仿佛听见你妹妹到了,我出去看看,你们自便。”
玉奴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道:“公主慢走。臣也出去透透气。”
“玉姑娘,留步啊。”
还没走两步,后头便传来沈容懒洋洋的声音。玉奴装作没听到,快步向前方的人群走去。沈容也不追,依旧不慌不忙地拖长了声调:“玉姑娘,等沈某一等啊。羽寺冷声道:“我去解决。”
“等等!”
不远处已有人侧目而视,沈容一向疯疯癫癫的,又不在意名声,在这儿干出什么事来真不好说。玉奴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折返回沈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别喊了。”
沈容从善如流地住了口,脉脉含情的目光自卷翘的眼睫下投出,细致地描绘着玉奴的容颜,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玉奴被他看得难受,微微撇过脸硬邦邦地问道:“大人究竟有何贵干?”
沈容不答反问:“我送你的花不喜欢吗,为何没有戴?”
这话太暧昧了,玉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羽寺。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手指敲了两下剑鞘,才微微放下心来,蹙眉道:“大人送的礼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不敢受大人这么重的赏。”
沈容狭长的眼角委屈地弯了下来,面上闪过一抹受伤:“玉姑娘这话真叫人伤心一你明知那不是什么赏赐,只是为了讨你欢心。”
玉奴急急道:“大人说笑了!”
怕沈容再发什么惊人之语,他连忙转头对羽寺说,“我有些冷了,你去亭子里把我的披风取来。”
羽寺深深地望了玉奴一眼,依言去了。只剩他们二人了,玉奴终于不用再装模作样,寒着脸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沈容,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容也褪去了做作的伤心,盯着玉奴满是不忿的脸,轻柔地说:“我想做什么?娘子,我想救你呀。”
“救我?”
玉奴啼笑皆非,腹诽道你离我远些就谢天谢地了,在这里扮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嘴上敷衍着:“大人多虑了,我好得很,不用谁来救。”
“玉姑娘所说的‘好’,便是出入都不得自由,时刻有人监视吗?”
沈容遥遥点了点取了披风,正往这里赶来的羽寺。玉奴一僵,反驳道:“他是来保护我的!况且,即便如大人所言,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想到那噩梦般的一夜,玉奴又是屈辱又是害怕,他强忍着厌恶继续道。“大人与我素昧平生,初次相见便……实在不必再假惺惺地来说这些。盼大人今后莫再纠缠,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听到“素昧平生”这四个字,沈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暗色。眼见着羽寺越走越近,他凑近了快速道:“娘子对我如此疾言厉色,无非是以为有羽寺这条退路可保无虞。但我沈容和楚荆霜是一条船上的人,休戚与共,娘子可别懵然不知,押错了宝。”
………什么?玉奴猛然抬头看他,只见那双总是盈满莫测笑意的眼底清明一片,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沈容和楚荆霜……不可能……他当初上任,沈容那般大发雷霆,还在他面前揭露了楚荆霜的真面目,若他们是一伙的,沈容怎会在他面前拆楚荆霜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