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有些心虚:“哦,是吗……罚得重不重?”
沈容脸色更不好看了:“你自己还起不来身,一醒转就这样关心一个奴才,看来短短几日不见,你们主仆的情分已大不相同了啊。’林峰在一旁尴尬地咳了一声,起身道:“既然玉姑娘醒了,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公子好好歇息,林某告辞了。”
沈容拍了拍林峰的肩膀道:“子阑,今日多亏你在,实在有劳,改天我林峰笑道:“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客气,告辞了。”
玉奴也有些不自在,忙说:“桂旗,快送送林公子。”
心中暗想沈容怎的越来越爱吃飞醋了。送走了外人,玉奴不愿再听沈容的胡言乱语,率先道:“我落水并非是自己走路不当心,是有人要害我。”
沈容面上掠过一抹杀意,语气森然:“我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玉奴一惊:“是谁?”
“是庙院公子身边的小厮,小砚。”
略一想,玉奴便明白了。他恼怒的头晕目眩,咬牙道:“好啊!真是好极了,好个忠心为主的奴才。”
想是在家中时范昭欺负他欺负惯了,小砚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记恨着宴会上范昭受辱,便趁众仆婢寻人混乱之际推了他一把。“怎么死的?”
沈容心疼地抚了抚他苍白的脸颊,“那贱奴才推你入水后逃窜之际,刚巧被羽寺撞上。”
羽寺怒不可遏,因急着去救玉奴,来不及与小砚歪缠,拔剑便斩了他。“便宜他了。”
玉奴身上难受,心中便恨得滴血。“小砚是死了,范昭还好好活着。他的奴才将我害成这样,他还想回去舒舒服服地当他的大少爷?做梦!”
“你想怎样都可以。”
沈容垂首吻了吻玉奴干裂的唇角,低低道,“但要先把身子养好。先睡一觉罢,养足了精神再喊打喊杀也不迟,嗯?”
玉奴再次醒来的时候,沈容已经走了。褚容璋外出平乱,云悦中事务大半要他照看,听闻玉奴出事,他是丟下骁骑营泰半将领赶来的,守着他睡了一夜。这些玉奴都看在眼里,复杂在心里。她身上比昨夜刚醒时好些了,只是总觉得还有些冷,喉咙也痛,想是冬夜落水后着了风所致。“来人!”
一开口,他自己都被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房门应声而开,一身雪白的楚荆霜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一股清苦的味道随之弥散开。玉奴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眼前发黑,喘了两口气才缓过那阵晕眩。“小心些!”
楚荆霜搁下药碗,小心翼翼地扶他靠在软枕上,“大夫说你眼下不能随意挪动,要多躺着。”
玉奴看了他一眼,气恼地捶了捶床,“王爷不知那狗奴才,害我成了这般模样,一剑杀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楚荆霜叹了口气,眼底却是一抹阴狠。“是。是本王疏忽了。”
他抬手为玉奴抿了抿鬓边的乱发,“先喝药罢,热了好几回了,再放着恐失了药性。”
玉奴接过来一闻,厌恶地扭过了头:“这什么药,太苦了,我不喝。”
“不喝药,你的身子便一直难受。”
玉奴娇纵惯了,哪里听得他这硬邦邦的回话,但奈何他是王爷,她只能选择赌着气,无论如何不肯喝。楚荆霜无法,想了想道:“本王下命把范昭杀了,你肯喝吗?”
玉奴简直不可思议,这人……愿意为了她这样滥用权利?“不是……我只是觉得药太苦,我才喝不下。你杀了他,这碗药便能变作甜盏子么?”
楚荆霜哑然失笑:“那要怎么办?”
玉奴被他弄得火都发不出来,恹恹道:“拿些蜜饯过来罢。”
奇也怪哉,受他的伺候,竟不知是谁遭罪了。明明不会照顾人,做什么抢下人的活!显然楚荆霜从不知这世上还有人喝个药还需含个蜜饯儿,一脸郑重其事地回道:“我记着了。”
几经周折,汤药都半凉了,玉奴才消消停停地喝下去。裹着额头的纱布中央晕出一小块浅红,他口中鼓鼓囊囊地含着甜嘴儿,被苦得直皱鼻子,显得格外稚气。“这开的药是不是不对?那林峰不是御医,又那样年轻,怎么看怎么靠不住。不然,还是找王府里的周老先生再给我瞧瞧。”
楚荆霜规规矩矩地坐在脚踏上,与玉奴保持着不越矩的距离。“林峰虽非林世家出身,但他师从皇宫御医,且天资聪颖,游医三年。极善疑难杂症,妙手回春,宫中御医亦不及他,你且放心。”
玉奴显然被这一串名头唬住了,不再提换大夫的事,反而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眼神飘忽。“哦,那……王爷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楚荆霜下意识的眼神游离开:“你受伤皆因本王照顾不周和羽寺疏忽大意,他职责有失,自当领罚。”
昨夜沈容是说过羽寺在受罚,只是他睡醒一觉给忘了。估摸着是怕褚容璋那厢知道了交代不过,索性自己先去了,横竖掌罚的是他自个儿,走个过场便罢了。玉奴囫囵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他觉着铺垫得差不多了。“嗯,其实此事不能怪他,是我连累他了……不过,王爷,有个人我想托你打听打听。”
“你说。”
“城中可有哪户人家姓淮,家中的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和我很是投缘,若是可以寻来做了姐妹或者同闺岂不是妙哉?”
“淮?”
“对,她右眼下有一道伤疤。”
“.…….”楚荆霜静静地转过头盯着她,“她不适合与你做姐妹。”
“为什么?”
“反正我答应了人家会再次和她见面的,你赶快把人给我找到,王爷,我从不频繁烦你,这一次你帮帮我吧?”
楚荆霜没说话。玉奴被那黑水银似的两丸眼珠盯得心里发慌,忍不住高声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从苗院出来对你可是忠心耿耿。”
见楚荆霜不买账,他又软硬兼施道。“王爷,昨夜羽寺失职之过,我便完全没有计较,也是为了王爷你着想。不然,此事可没这么容易揭过去!”
这时玉奴又忘了刚刚说出口的“不能怪你了”。闻言,楚荆霜一对剑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脸色又阴郁了些。他站起身来,昂藏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了玉奴,只听他微讽。“玉奴,你真当本王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