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寺耳边隆隆作响,眼底一片赤红。“你的状况不对,谁给你下的毒!”
玉奴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这句话,“放开我……我去找林峰。”
玉奴对自己所处的境况懵然不知,只知道喉咙里一股腥甜。但最后一丝微薄的理智始终阻止着她倒下去。玉奴混乱的意识无法分析出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为什么……“我……我需要解药,去寒王府,找寒王妃……”商川缓了口气,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插话说着。“我曾在兄长的医书上看过,只要抓住母蛊,所有蛊毒皆有法可解,不知这个法子可不可行?”
“按理可行。”
云锦泽的神色不见轻松。“只是……用蛊之人最是明白这点,下蛊时往往格外留意,手法隐蔽,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极其难查。即便真能找到,这期间耽搁的这些工夫里,中蛊之人恐怕已经……”羽寺阴着脸:“此事交由我去办。”
云锦泽颔首,娓娓道:“书中记载,数十年前苗蛊为祸江湖,甚有一人驱使蛊虫一夜之间屠灭一个门派之事,闻者莫不悚然。后来官府联合在野的武林人士,一同剿灭了操弄邪蛊为祸的苗疆部族。“从那以后,蛊祸有近三十年未曾现世,当年那些名医圣手大多已经隐退,无处可寻了,仅留下几本医书残卷,还记载着蛊毒的压制之法。所用药材往往稀少难寻,煎制方法也繁复无比,我也只有七成把握。”
羽寺按了按额角:“有劳寒王妃多费心。”
他想了想又道,“寒王的事情,是玉姑娘连累了他。待玉姑娘身子好些了,在下必定押着她登门致歉。”
云锦泽温然一笑:“羽大人多虑了,玉姑娘天真纯挚,与商川之间的事也是各有错处,我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决不会迁怒小公子的。”
商川也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地说:“收起你的鬼心眼罢,我嫂嫂不是那样的人。”
沈宅,长鸣宫。一名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卫千户立在堂下,手抱一摞文书,正在对沈容述职。“回禀掌印,依您前头的示下,已派了一队人马携盖了印的文书送往长洲了。只是……”千户踟蹶着,理智告诉他不该置喙沈容的决定,可不问,他心中的疑虑却难解。书案后的沈容正专心致志地制一枚绢花,细细的金丝在他灵巧的动作下很快成型,他头也不抬:“有话就说。”
这千户名叫刘毅,与当年的陈氏有旧,在沈容微末时多次施以援手,跟了他以后又一直忠心耿耿,是沈容的心腹,也是唯一个知道沈容想做什么的人。刘毅得了沈容这句话,也不再犹豫,直言道:“掌印为何突然要对寒王不利?寒王与岐王一直势同水火,互相牵制,若寒王倒了。岐王岂不是要一枝独秀了?”
做这东西太费眼睛,沈容将弯出的花瓣扎紧,合上眼歇了歇。他没有直接回答刘毅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桩事:“五年前,岐王的舅子楚暄在献州侵占良田万余亩,打死了十几名佃户,搞得民怨沸腾,那些家眷拼死进京去拦大理寺少卿的轿子的惨状更是引朝野侧目,数十名御史联名上书要求严惩。这么大的案子,只办了楚暄一支,岐王却全身而退。在你看来,陛下心中是怎么想的?”
提起此事,刘毅还很有些忿忿不平。佃户家眷进京之事,他们还在背后帮了一把,原以为能叫岐王和他的母族楚家狠狠跌个跟头,不想陛下徇私,竟一点油皮都没伤。“还能怎么想,必定是容贵妃吹的枕头风!”
沈容摇了摇头,叹道:“你太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了。他留着一个全须全尾的岐王,与容贵妃、父子恩义都不相干,全权是因为他太忌惮自己的大儿子楚玄玉和楚荆霜了。”
“帝王垂垂老去,自己的儿子却如朝阳初升,寒王的能力和人望已远超当年的陛下,‘胜于乃父当年’,这在帝王家可不是什么好话。五子病弱,幼子不足七岁,除了岐王,陛下别无选择。为着这个,即便明知岐王哪里都比不上寒王,陛下也要奋力把这个草包妆点上金玉,让他粉墨登场,与寒王分庭抗礼。刘毅听得沉默不语。他身处锦衣卫,办惯了帝不能为外人道的阴私之事,也一向知道帝并非表面上那般威严温和。可陛下垂拱数十年,连面斥臣子都未曾有过,即便玩弄权术,何至于算计得如此毒辣,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不能放心?“总之,寒王一日不倒,岐王永远是陛下手中的活着的棋子,慕容家也永远不会倒台。”
沈容睁开眼,讽刺地笑了。“这点儿见不得人的私欲,让陛下纵容楚仁暄作威作福这些年。祖父一生忠直,为国为民,只因在二十年前的科考舞弊案中参过楚仁暄一本,便遭他记恨,陷害得陈氏满门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