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诀一面为楚荆霜并未被美色冲昏头脑而高兴,一面又为他见疑君父至这等地步伤心,半晌才憋出一句。“王爷宠爱玉姑娘原来是另有谋虑,是属下肤浅了。”
楚荆霜笑道:“这倒不是一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还有,那些个‘徒有其表’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他心眼小,若是给他听见了闹起来,我可不一定保得住你。”
楚荆霜在外焦头烂额,玉奴在京倒是春风得意。沈三钱为给他出气,寻了个由头将范昭弄进北镇抚司关了半个月才放出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听说接出来时满身脏臭,人都瘦脱相了。范元为官多年,奉行的一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揽事、少惹事,自然便能少祸事。他自诩如履薄冰,谨慎为官,不防自己的儿子竟然闹到了锦衣卫那里去,吓得他好几天没睡好觉,等范昭放回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狠狠骂了一通。范昭遭受连番惊吓,又被亲爹申斥,里外夹攻,回了屋便一病不起,现在还下不来床呢。在白府门前守着的小厮能说会道,说书似的将范昭的惨状绘声绘色道来,听得玉奴晚饭都多吃了半碗。伤好得差不多了,害自己的人倒了霉,跟沈三钱合伙做的生意也是日进斗金。事事顺心的玉奴辗转反侧,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想木兰花下邂逅的“洛神”淮小姐。可惜这么些天过去了,她还不知道淮琊云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见不着人也罢,想给她捎个口信都不得。这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知己,怎得就像消失了一样呢?女子心思最是细腻,迟迟不见人,她该不会也和旁人一样,轻视自己是苗院出来的?想到此处,玉奴猛地翻身下床,随手拢了拢散乱乱的衣襟,披了条披风便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外间值夜的阿桑吓了一跳。“玉姑娘,怎么了?”
玉奴匆匆丢下一句:“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上来!”
走在昏暗的穿廊上,北风跟刀子似的,吹得玉奴打了个哆嗦。她加快了步伐,朝着记忆中羽寺的值房走去。走了两回岔路,又惊醒了两个小侍女,好容易走到了门口,玉奴气还没喘匀,脖颈上却猛地被架上了一柄冰冷的银色长剑。“谁!”
“啊!”
玉奴吓得尖叫一声,一动不敢动。“是我!把剑放下,羽寺,你要造反吗!?”羽寺也是一惊,动作飞快地收剑入鞘,又去瞧玉奴的颈子。幸好,毫发无损。他心中后怕,语气也不大好:“这么晚了,天又冷,你突然跑来做什么?”
玉奴睁大了眼反问:“我……我自然是好心来看你,你拿剑指着我不说,还敢凶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羽寺一时没接上话。上回不欢而散,他还当玉奴恼了,不肯再搭理他了。玉奴向来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眼下占了上风,怎么肯放松,心道今日定要缠得她帮自己查到淮琊云的来历不可。刚要开口时,冷不丁一阵北风掠过,玉奴身上一凉,紧接着丹田处又传来一股熟悉的寒意,顷刻间穿透肺腑流至四肢百骸。那寒流好像有生命似的在她身体里乱窜,窜到哪里,哪里的血液便像被冻成了冰凌,冰化后又留下了诡异的刺痛。冷热飞速交替着,几乎是瞬间,玉奴便面色苍白地倒了下去。羽寺忙揽住了他,蹙眉道:“剑并未伤到你,你不必如此……”他正想说“惺惺作态”,只觉触手一片滚烫,再瞧玉奴的神色不似作伪,立刻转口道,“哪里不舒服?玉……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丹田疼,丹田太痛了……”玉奴如坠炼狱,羽寺呼唤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轻轻拍在自己脸上的手掌却像降在旱地上的甘霖,带着舒适的温度。她神志不清,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那只手,含糊地呢喃:“我有点想吐……”再这么下去要出事。羽寺闭了闭眼,搂着玉奴的肩膀试图将他从怀里扯出来,不想适得其反。玉奴挣扎两下直接一口鲜血喷出!“玉奴!”
羽寺耳边隆隆作响,眼底一片赤红。“你的状况不对,谁给你下的毒!”
玉奴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这句话,“放开我……我去找林峰。”
玉奴对自己所处的境况懵然不知,只知道喉咙里一股腥甜。但最后一丝微薄的理智始终阻止着她倒下去。玉奴混乱的意识无法分析出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为什么……“我……我需要解药,去寒王府,找寒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