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子么,皇帝怎么也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的。而纪衡见宝瑛也是在是担心,便送给宝瑛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两个人沿着官邸前的大街一前一后的慢慢往回走谁也不吭声,纪衡走在前面,频频回头看向宝瑛,宝瑛却是不太想说话,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心里不舒坦,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放不到肚子里。纪衡见她不吱声,就停了下来,故意逗她,他展颜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嘿嘿两声说道:“以后可不敢再揭小宝你老底儿了,瞧这一路上这脸色给我摆的!”
宝瑛却视若不见,她低着头从纪衡身边走过,都过了一两步,才醒过神来,她愕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纪衡然后问道:“你叫我什么?”
纪衡也愣了,他可没想到宝瑛问的是这句话,他当然知道宝瑛说的不是刚才他管她叫什么,而是之前的那一次,他渐渐敛起笑容,神情变得有些僵硬,他有些恼恨自己,恼自己太过轻浮,竟然直呼女子闺名,唐突的佳人,他默默的看着宝瑛,抿住了薄唇不肯吭声,一张瘦长的俊脸微微有些涨红。宝瑛却对上他的眸子,她向上勾起嘴角,略微弯起了菱唇,轻声说道:“纪玉山!我阿玛给我起的名字,还好听吧,以后您就这么叫吧!”
纪衡却似没有反应过来一样,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宝瑛,他好似有些发蒙,像是搞不清楚宝瑛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个汉家女孩,他估计他就是明白的,可是宝瑛是个满族姑娘啊?他蒙了半晌,然后憋出了一句话,“你们满人姑娘和汉人姑娘是一样的么?”
宝瑛看着纪衡,略觉失笑,这还是那个智计超群的小纪狐狸么?纪晓岚在京里,很多官员管他叫老狐狸,宝瑛自动自觉的将狐狸之名,冠于纪衡头上。她并不理会纪衡的问题,却对着纪衡温柔的一笑,说道:“你放心,我必定会想办法让我阿玛保下你的。”
纪衡听宝瑛这么说,更是如坠云里雾里,他不明白宝瑛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是在扯些什么。宝瑛其实也有些糊涂,她一会觉得纪衡喊她宝瑛,让她很欣喜,一会又觉得,勒保应该无条件的保住纪衡,似乎勒保和纪衡之间因她而有了一些什么样的关系,勒保理应帮助纪衡。“你说什么呢?勒保大人为什么要保我?”
纪衡不解的问道。谁知,宝瑛却突然有些着恼,有些事仿佛很明白,也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有些事又像很迷茫,就像在云里雾里一样。宝瑛想表达一些意思,但又突然有些害怕,她怕说不好便不能回头了,左右为难,她一扭头,扭身走了,不想再说了。纪衡却在她的身后温声说道:“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我们两不相欠,你不必为难勒保大人!”
“你!”
宝瑛突然恼怒起来,她猛的回过身,对着纪衡扬起了小巴掌,但却不知道该落在纪衡身上那个地方,犹疑片刻,宝瑛将手里的食盒狠狠一甩抡在纪衡身上,然后自己愤愤的朝官邸跑去。纪衡却哑然失笑,他二十四了,前几年又有阿珠这个曾经的风尘女子不停的提示、引诱,他什么不明白呢?只是宝瑛还小,或是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或是脸皮子薄不肯说的更清楚,但是不管是哪样,纪衡都不能让这个女孩子对他生情,无他,只是因为他纪衡不配!他有些后悔,怎么就那么肆无忌惮、不加收敛的就直呼了宝瑛的闺名呢?纪衡晃晃悠悠的晃回了官邸,出乎意料,院子里竟聚了好几个人,换句话说,他纪衡官邸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在院子里,包括泉叔、泉婶和刚跑回来的宝瑛,以及多日不见的阿珠。他惊奇的扫视着院子的所有人,很是奇怪,大晚上的不休息都跑到院子里干什么?阿珠见纪衡回来,她率先从石凳上站起来,先是狠狠的瞪了宝瑛一眼,然后潦草的对纪衡福了一福,说道:“衡哥儿,我有事和你说!”
纪衡道:“今日已晚,珠姐能否明日再说!”
“不行!”
阿珠异常坚决的回道。纪衡倒也好脾气,他呵呵笑着,大步不停的朝花厅走去,口中说道:“那有什么事先进屋说吧!”
有什么事他也不想在院子里解决,更深露重的,就算他们不嫌冷,他还不想站着呢!阿珠似乎是抓住宝瑛什么把柄,她趾高气扬的跟在纪衡后面,昂首进了花厅,期间,她还甩给宝瑛一个白眼,宝瑛倒没什么,泉婶却不甘示弱,她也狠狠的瞪了阿珠一眼,也挤到近前和纪衡一起踏入花厅,不过她可没挤纪衡,而是重重的撞到了阿珠的肩上。泉叔和宝瑛颇觉无奈,他俩互换了一下眼色,一起摇头苦笑。纪衡进到屋里,在大厅里坐定,他开口问道:“珠姐有何事,那就请说吧!”
在阿珠听来,纪衡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和从前并无差别,在那一瞬,阿珠以为,衡哥儿似乎还是在乎她的。“珠姐?”
纪衡又温声唤了她一句,阿珠缓过神来,她洋洋得意的朝宝瑛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费宝儿,我来揭了你的美人皮!”
宝瑛被她说的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她忍不住自省,貌似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呀!她不解的看向阿珠。阿珠却对宝瑛轻蔑的一笑,心道:“装,你再装!”
她扭脸对着纪衡,脸上仍旧挂着讥讽的笑,她将那张纸推到纪衡面前,兴奋的说道:“衡哥儿,我说她来历不明吧,你还刺我,你瞧,她和白莲教有关联呢!”
纪衡只扫了一眼阿珠手里的画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不禁暗暗的咬紧了牙关,袍袖里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这个王三槐还真是嚣张,居然敢公然在达州城内派人寻找宝瑛,他再抬头去看宝瑛,宝瑛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王三槐,她真的是怕了,就像动物害怕自己的天敌一样。阿珠见宝瑛和纪衡都变了脸色,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宝瑛是吓的,而纪衡是因为被宝瑛欺骗气的变了脸色,想到这里,她倒是颇为自得,她冷笑道:“不过,衡哥儿,你得谢我,这匪婆子是王三槐的老婆呢!我说怎么姓费,原来是个匪啊!衡哥儿,咱们绑了她,送到英善大营,那你就是大功一件呢!谁说我不是个旺主的?这王三槐的老婆可不就是我带回来的么?”
阿珠本来不善言辞,今日可能是太兴奋,太自得意满了,她几乎不喘气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泉婶在一旁看着,怒火早就烧到了脑门顶,她当宝瑛是她的孩子,阿珠要这样对待宝瑛,她几乎想和她拼命,要不是阿泉在一旁拉着她,她早就扑过来撕阿珠的头发了。阿珠倒是没猜错,纪衡确是气得不轻,只不过面上她却是看不出来的,纪衡瞪圆了眼睛望着阿珠惊讶的说道:“这不能够吧?珠姐,你怎知她是王三槐的老婆?”
阿珠得意的一笑,说道:“那有何难,几杯黄酒下肚,那个进城来寻她的人连姓甚名谁,仙乡何处都和我说了!”
阿珠也确实兴奋,她的美人计居然得逞了呢!纪衡皱着眉,有些紧张的说道:“珠姐好计谋,那么珠姐此等机密大事你可和旁人说过么?别再让人抢了咱们的功劳!”
阿珠颇为自得的一笑,“自是没有了,衡儿哥,我的心是在你这里的,我怎能先告诉别人呢?”
纪衡放下心来,他冲阿珠略笑了一下,然后温声言道:“多亏珠姐提醒,要不肯定的出大事,今日已晚,珠姐下去休息吧!”
说着他朝阿泉使了个眼色,阿泉和他那个老婆正好相反,平素不太爱吱声,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但是他和纪衡还是很有默契的,他立马领会了纪衡的意思,上前一步捉住了阿珠的臂膀,连拉带拽的将阿珠扯向她先前住的屋子。阿珠却不情愿,她扭动着身子不停的说:“我还要看看衡哥儿怎么处理这个小贱人呢,衡哥儿,密告王三槐老婆此等大事你可如何赏我?我也不要金银,我只要……”阿泉实在不想听她说要什么了,她要什么他很清楚,他抬手就捂上了阿珠的嘴,将她拖了下去。纪衡又抬眼扫了扫泉婶,泉婶会意,她起誓般的坚定的说:“我就是绞了舌头,也不会说出去半句的。”
纪衡略微颔首,对泉婶的回答表示满意。他让泉婶退了下去。坐那沉思了片刻,起身又朝官邸外面走去,宝瑛连忙叫住了他,轻轻问道:“你干嘛去?”
纪衡回头,安慰的对她一笑,说道:“我这就回衙门,他派进来多少人,我就让他一个剩不下!”
宝瑛报以一笑,她想福一福身,但又觉得这样和纪衡太过生分,她便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纪衡,真诚的说道:“纪玉山!我谢谢你!”
纪衡低头看着宝瑛的笑脸,那笑脸有些晃人眼,他有那么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