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络坐卧不宁的溜溜等了一夜半天却并未见宝瑛前来寻她的麻烦,希望又慢慢的在心中冉冉升起,或许宝瑛并没有发现那马车辕上的秘密,否则,以宝瑛的秉性怎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放过她呢?有了这个想法,宝络瞬间觉得身子舒坦了不少。到了下午,她便有些活泛起来,她想直接去流云馆看望宝瑛,可转念一想,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和宝瑛单独晤面,她还着实不敢。她想了想觉得宝瑛回来这件事纳兰红日早晚会知道,莫不如让纳兰红日过来,然后她跟着出去会客,便也顺理成章了。而且,她十分想知道,纳兰红日对于宝瑛归来是一种何样的态度。宝瑛一颗芳心全都系在了纪衡身上,纳兰红日于她,恍如前世。当宝麟告诉她,纳兰红日在花厅等她的时候,她居然愣了下,恍惚间她似乎觉得已经忘记了还曾经有过纳兰红日这个人。原本,宝瑛不想去见纳兰红日,她对纳兰红日已经没有感觉了。其实,她对纳兰红日的热情并不是瞬间冷却的。相反,滚落悬崖的那一刻她无比期盼着纳兰红日能够前来营救她;在莲花乡的那一个月她也无时无刻不盼着纳兰红日能来;被困在黄柏庭家的时候她也是期盼着他的。每一次她都在想,只要红日能来,那么她便原谅他,再也不和他赌气,以后事事都顺着红日。可是,红日一次都没有出现过。那颗期盼着纳兰红日的心便逐渐的冷却了。宝麟却说:“原本我也不想让他见你,可我见他的情形,不见到你是不会罢休的!”
宝瑛想想,拿定主意,决定去见见纳兰红日,她从来都是个爽利的人,喜欢的就是快刀斩乱麻,今儿个他要和纳兰红日做个了断。其实宝瑛早就不认为她和纳兰红日还有什么关系,但是纳兰红日不这么想,那么她就帮帮他吧!宝麟、宝瑛一前一后走进花厅,出乎宝麟意料,原本病病歪歪的宝络居然已经在花厅充当侍女奉茶待客了。宝麟和宝瑛互视了一眼,宝瑛向宝麟投去耐人寻味的一笑,这个庶姐的小心思,还在四川的时候宝瑛就已经察觉到了,女人么,对这种事情直觉还是很准的。纳兰红日乍见宝瑛,喜出望外,他将身旁礼数周全得当,款款奉茶的宝络一下子抛到了身后,“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冲着宝瑛迎了过来。宝络躲闪不及,一杯热茶全都泼在亮银色的绣花旗袍上,好在是冬天,她穿的是棉袍,倒也没烫伤。她轻声的哎呦了两声,可是很可惜,花厅里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大家的目光全都锁在了纳兰红日的身上,宝瑛还没迈进花厅的大门,纳兰红日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到了宝瑛身边,他伸手就去抓宝瑛的手,宝瑛一惊,闪身躲过,宝麟则一个跨步挡在了纳兰红日之前。他冷笑道:“红日,你逾矩了!”
纳兰红日也有些尴尬,但他瞬间就掩住了尴尬的神色。是啊,如今是有些不同了,他再不能像当日那般自由出入费莫家了,就连宝麒回京之后再遇见他也不如往日热络了,对他冷淡了不少。可是,那又如何?他会对宝瑛好的,他将补偿他做错的事!他缩回了手,眉间眼底都是笑意、眸子亮晶晶的,他对宝瑛真诚的说道:“宝瑛,我来是和你说,咱们以前的约定还是算数的!回京那日,宝麟告诉我你还活着,我便和阿玛说了,我要娶你为妻!”
宝瑛不觉如何,可是宝麟却愣住了,宝络也忘了要继续哎呦了,他们俩呆呆的看着纳兰红日。是的,费莫家一直对外间的说法是宝瑛得了重病,打从四川回来便一直在家中养病。可是,纳兰红日是知道内情的,身陷匪乱之地长达半年,谁还能保证的了什么呢?纳兰红日居然能说出要娶宝瑛为妻的话,这着实让宝麟有些感动。宝络却觉得五雷轰顶、万念俱灰,最开始她对纳兰红日也仅仅是觊觎,可是谁知竟有了那样的机会在眼前,她控制不住出手了,有了开始便不能回头了,她已经深陷其中了,哪怕纳兰红日对她若即若离,她也欲罢不能了。宝瑛却嫣然一笑,纳兰红日一瞬之间竟以为又回到了从前,可是宝瑛说出来的话却让纳兰红日目瞪口呆,宝瑛大大方方、客客气气的说道:“红日,若是早半年你说这话,我会十分的欢喜,可是时移世易,今儿个我是不会答应的了!”
纳兰红日呆了半晌,他没料到宝瑛会拒绝他的求婚,他自以为必定是因为那个原因令宝瑛不肯应允他们的婚事,他张口说道:“宝瑛!无论在四川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宝瑛一愣,细一思量她好似明白了纳兰红日的意思,她也不说破,只是神情哀伤的说道:“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你可以当做没有,我又怎么可以自欺欺人?”
宝瑛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人便又是悲喜交加了。宝络闻言,心中一喜,宝瑛的话含含糊糊,好像是意有所指,她最是希望宝瑛在四川出点什么事,若是宝瑛没有了处子之身,那么纳兰家的嫡妻之位便绝对不能是宝瑛的了。而宝麟却是不悦的皱眉瞪了宝瑛一眼,有这么往自己头上泼污水的么?不过,宝瑛理都不理他,根本就是假装没有看到。而纳兰红日的心却猛的往下一沉,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只一会,他便又抬起了头,十分坚定的对宝瑛说道:“我不在乎的!宝瑛,我阿玛说了,许你贵妾之位!但是,宝瑛,我保证一生只爱你一人,若是你不许我娶妻,那么我这一生也唯有你一人!”
纳兰红日的承诺让刚刚有了几分欣喜的宝络又重归颓丧,她又无精打采的委顿到了椅子上,那边宝瑛清亮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微微福了一福说道:“那我可先要谢谢纳兰大人和红日了,可是,纳兰家怎么能没有嫡妻做当家主母呢?”
纳兰红日见宝瑛肯接受他的好意,也松了一口气,他又想伸手去握宝瑛的手,可是宝瑛依然躲开,他也不在意,权当她是害羞,他摊开手掌,竖在耳边笑着说道:“我发誓,就算是娶了嫡妻,也绝对越不过你去!”
宝瑛终于笑了,原本移情于纪衡,心中还有几分觉得对纳兰红日不住,毕竟她滚落山崖不是纳兰红日的错。可是,如今和纳兰红日的一席对话令她彻底的打开了心结,从此,纳兰红日于她就是再无瓜葛的两姓路人了。纳兰红日见宝瑛笑的灿烂,他也跟着笑了,他以为只要回去说通了纳兰文海,那么他和宝瑛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宝瑛歪着头,样子带着几分俏皮,她依旧在笑可是笑纹却不达眼底,她说:“可是有人许我嫡妻之位呢!怎么办?我还要做你的贵妾么?”
说道最后,宝瑛的面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对着纳兰红日端端正正的施了一礼,然后肃容说道:“纳兰将军,多谢您以往的眷顾,可是宝瑛宁愿做贫家正妻,也不愿做纳兰将军的贵妾!将军若还有事,那就自便吧!恕不奉陪了!”
说罢,宝瑛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宝麟听到贵妾二字的时候便想挥拳上来,但是宝瑛用眼神制止了他。待到纳兰红日直眉瞪眼的被宝瑛抛在花厅之时,他才觉得解气,不过他也没了揍纳兰红日一顿的心思,打不过纳兰红日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不屑。他现在都懒得理会纳兰红日了,他只是讥诮的对着纳兰红日冷笑一声便扬长而去。宝络泪光盈盈的走了过来,她抬眸注视着纳兰红日的侧脸,满面的同情之色。纳兰红日怅然的回头看向宝络,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没有醒过神儿来。宝络的眉头拧成了一字,满面的忧心之色,她轻轻拉着纳兰红日的衣袖颤声说道:“想必妹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的,会有些自卑的,红日哥哥千万不要嫌弃妹妹,要好好的包容妹妹,待妹妹自己想明白了,定会明白您的好意的。”
她说的战战兢兢,语调有些飘忽,看上去像是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纳兰红日看着宝络,忽然觉得十分的气馁,他觉得或宝瑛正渐渐的离他远去,这让他万分的不舍。即便以前他曾经嫌弃过她骄纵、刁蛮和不懂礼数。“嗨!嗨!你还别生气,今儿不是我自作主张要带他来的,是他非要跟着我的!”
宝瑛在前面走的飞快,宝麟也紧着倒腾着大长腿。哪知,宝瑛猛的回头,一双笑眯眯的杏眼直视宝麟,宝麟见宝瑛没有生气,便也舒了一口气,他刚想说点什么,宝瑛却率先开口:“瞧见了吧?这就是你的好兄弟,哪及得上纪玉山?以后你对纪玉山好一点!”
“对他好点?”
宝麟惊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觉得万分的冤枉,他大声的说道:“是谁骂我是牛屎来着?你倒是应该对他说,以后对宝麟好点!谁和纳兰红日是兄弟来着?那是宝麒,是宝麟,宝麒一直拿他当兄弟来着……”不理宝麟的絮絮叨叨,宝瑛扭身回了流云馆。纳兰红日黯然离开的费莫家,宝络收起眼泪,露出一丝笑容。今天,她还是满意的,似乎宝瑛和纳兰红日的婚事不是那么顺利,这也罢了,最令宝络开心的是宝瑛从未提过四川之事,想必她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