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怎么是你来了?”
宝瑛收起了尖牙利爪的模样,变的娇羞起来。因是在卧室,她仅穿了中衣,倒是显得有些衣衫不整了。她害羞的往床上的幔帐后面缩了缩,挡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纪衡也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两人已经互付终身,但是如此情形下的见面还真是有些逾矩的。他也是读了圣贤书的人,自然是知道非礼勿视的,他急忙的转过了身子,用背对着宝瑛。宝瑛见纪衡转了身,以为纪衡要走,连忙轻声制止。“嗨!你定是有什么事吧?”
纪衡原本想把文素音和他说过的话和宝瑛再说一遍,可是细思量了一个下午,他改变了主意。他并不是怀疑文素音说的不是实情,而是其中很多的关节他有些弄不明白。文素音说有人盯上了宝瑛,这个人是谁呢?他并不知道,文素音也没有明说。并且,虽然文素音说这些事都是费莫宝麒在筹谋,但是他也不想在不了解全面情况之前,贸然的在宝瑛面前诋毁宝麒。他忽然想起,文素音还曾说过,让他试着去费莫家提亲看结果如何?他突然觉得,这倒真是个可行的办法。只是,他未料到见面时,竟然是这样的一番情景,还未开口,他已经红了耳根子。宝瑛看着纪衡的背影,乌油油的大辫子趁着他的耳朵愈加粉红,她想着许是她现在衣冠不整让纪衡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禁红了脸。但是她又不想这么就让纪衡便走了,便张口轻声的问道:“今日入族可还顺利?”
“还好!”
纪衡温声回答,那声音带着一丝喑哑,此时听来竟还带着几分魅惑。之所以,今日宝瑛一直闹着不痛快,就是因为心底惦记着纪衡入族一事。如今,听纪衡说“还好”时,她的吊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经是笑容满面了。她忽又想起一事,接着又问:“是嫡子么?”
纪衡静默片刻,说道:“我想着她活着的时候也不容易,死后的哀荣也是我做儿子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了。我不能让她死了之后连儿子都丢了!”
“你说的也是,为人子女却是该这样的!”
宝瑛并没有一丝不悦的样子,反而十分赞成纪衡的做法。的确,嫡子身份确实可以使他们的婚事的成算大些,可是,纪衡若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便不顾养育他多年的生母,这样的男子她也不敢托付呢!纪衡也松了一口气,他微侧了脸对身后的宝瑛说:“原本还怕你生气来着,你若是这么说,我便也放心了!”
“瞧你!你若是做得对,我又怎会生气呢?”
宝瑛的声音既娇且糯,可她自己浑然不觉,她还将自己的脸埋在了绣花的帐子里羞涩的说。她以为纪衡急着趁夜前来必是有要事和她说的,而且她觉得她知道纪衡定是为着那件事而来的。纪衡不由自主的拽了拽秃秃的衣领,宝瑛的屋子是熏了香的,好似兰花的香气吧!兰花的香气本是清淡的,可是,他怎么觉得这种香气愈发的甜腻起来了呢?宝瑛的屋子也让人憋闷,初来时,也没有感觉,怎么他觉得宝瑛的屋子这般的闷热了呢?宝瑛根本瞧不见纪衡的神态有异,她仍羞涩的用带着几分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那么,你今夜过来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纪衡越发觉得难以控制自己了,他觉得他若是不立刻离了这间屋子,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分明觉察的一股燥热的气流在他的身体里肆意的穿来穿去,这让他眼花缭乱,眼前晃悠的竟是漆黑瀑发下的白袍细腰。他紧走两步走向窗口,轻轻的发出了和赵毅约定好的暗号,赵毅便从角落里闪了出来。纪衡低声说道:“我这几日便和父亲过府商议我们的婚事可好?”
宝瑛仍兀自埋头在幔帐里羞涩,她哼哼唧唧的说道:“你才入族,就是为这事而来么?也太过心急了吧?”
纪衡刚入了族便急着过来和她商议婚事,这让她心情大好。可是,她半天也没得到纪衡的回音,便忍不住从幔帐后面伸出头来看。等她伸出头来的时候,屋中早已经没了纪衡的身影,只剩下窗帘子在晚风中微微摇动。原本是个小小的达州通判,六品又如何?还是个外官!如今便不同了,虽然还是六品,可人家是京官呢?倒还真是个人中才俊!本来还以为是个寒门才子,可是谁知道却是二品大员纪昀的公子!这便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了!是汉人又怎么样?比起纳兰红日来看,这纪衡倒是有过之呢!听说纪晓岚领着老来子过府前来向费莫宝瑛提亲,如其其格又有些意难平了。她在自己的院中转了几个弯后,冷哼一声便开始让丫头给她梳妆打扮。宝绢瞅着母亲的样子有些不同寻常,这如其其格自小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并不是十分的在意妆容,如果勒保不在家的话,有的时候她都不肯挽上“把子头”而只是将长发编成大辫子垂在脑后,就如同还在草原上一般。而此刻她开始梳妆打扮,瞧着就有些古怪。联想到前厅来了贵客,宝绢不觉暗自揣测,母亲这般模样不会是想去前厅会客吧?宝绢是个性子稳重的,一般情况下是什么事情没看明白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吱声的,等如其其格收拾完毕,唤过丫头要往费莫夫人的院子过去的时候,她才扯住如其其格的袖子,轻声问道:“额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如其其格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那宝瑛先前和纳兰红日不清不楚,差点要给人家做妾,在京中的名声已经够不堪的了!如今纪大学士前来提亲我若是不争上一争,总是心下难平!”
“额娘!”
宝绢又是生气又是想笑,她将如其其格按坐在椅子上半是嗔怪半是安抚的说道:“额娘啊!你怎么总是瞧着宝瑛的东西好,要我跟妹妹和她抢呢?您说,那纪衡是我和妹妹能争得过来的么?”
“怎么不行?”
如其其格还颇不服气,她斜睨着宝绢,神情间有种怒其不争的遗憾,“娶妻娶贤,那宝瑛空有美貌,哪及得上你?为什么不争?京里年纪轻的好儿郎也没几个,为什么都喜欢宝瑛哪?”
“额娘啊!”
宝绢哭笑不得,“我也知道我好着呢!可是,人家纪衡瞧上的是宝瑛!你去裹什么乱?别怪我没提醒过您,您可是害的那纪少爷蹲了俩月的刑部大牢呢!人家纪家还没和您算账呢!人家不记恨便不错了,还能和您结亲么?”
宝绢带着几分威胁柔声的劝慰如其其格。健忘的如其其格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码子事来,她失望的从头上扯下刚簪上去的翡翠步摇,“叮”的一声丢在了梳妆台上,失落的说道:“二品大员的六品儿子,难得呢!”
那声音是道不尽的气馁和颓丧。宝绢略略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抚下来如其其格了。如其其格若是到前面一顿胡闹,不会有半点好果子吃的。此刻的宝绢还真是有些害怕了,她觉得如其其格做事越发的不靠谱了,自己和妹妹的婚姻大事由她来操办倒还真是让她难以放下心来!垂花厅里,纪昀和费莫夫人分宾主坐好。纪昀快有八十了,论年龄他也当得费莫夫人的长辈了,并且,纪昀在京中官场虽有浮沉,但也久居高位,就算勒保是侯爷在纪昀面前也得以晚辈自称,更何况是费莫夫人了呢?因而,费莫夫人对于纪昀能够纡尊降贵的亲自前来提亲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家中儿女亲事一般都是由家中主母做主,但是也要考虑到官场上相互扶持。对于纪衡与宝瑛的婚事,早先费莫夫人就已经和勒保书信商讨过的。最开始,勒保还是属意要和纳兰家结亲的,但是他却不愿意嫡女去做纳兰家的侧夫人,但是更是不同意将嫡女嫁给汉官的外室子,他是不同意的,不被承认的宅门之子于他是没有益处的,可是,当他知道纪衡补了六品户部主事的肥缺之后,他便授意费莫夫人,若是纪昀承认了这个孩子,那么婚事便是可谈的了。如今,纪昀的夫人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去世了,纪家现在是没有当家主母的。论理,商谈亲事应该是由两家的主母来谈,可是若没有主母,也可派家中掌事的媳妇来。纪昀能亲自登门求娶宝瑛,这可是给足了费莫家的面子。况且,宝瑛的心思费莫夫人是清楚的,如果不将她许给纪衡的话,估计这辈子她和谁在一处都得是别别愣愣的。是以,纪昀登门她是高兴的,她也极尽了待客应有的礼数,对纪昀是十分的恭敬。到了嘉庆朝,满人入关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年了,很多的习俗都已经汉化了。比如议亲和结亲的过程就已经和汉人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