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衡对他仿佛就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的随意、随和。这让宝麒有些张不开口说自己的来意。可是,就如同他自己说的一般,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迟早是要解决的。他狠了狠心,还是将那描金匣子向前一推,递到了纪衡的胸前沉声说道:“给你!”
纪衡不解,但是也顺手接过了描金匣子,笑道:“这是送我的?什么爱巴物竟用这么精致的匣子来盛呢?”
见纪衡接过匣子,宝麒便准备离开了,他知道纪衡如果看过匣子里的东西,就会明白费莫家的意思了。此时,纪衡已经掀开了匣子,里面规规矩矩的盛着他和宝瑛的两份庚帖。纪衡有些糊涂了,他虽有些学问,但是结亲的细节他也不太明白,那些事情只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媒婆才是最清楚的呢!不过,既然宝瑛的庚帖也一并被送了过来,想是费莫家已经允婚了。“多谢麒兄弟了!”
纪衡笑逐颜开的捧着描金匣子真挚的向宝麒道谢,因着费莫家允婚,他对宝麒的称呼也变了,原来他都是礼貌的称呼宝麒为麒大爷的,如今却变成了“麒兄弟”!宝麒讶异的回过身来,以纪衡之聪敏定然不会做这种会错意的事啊?到底是什么缘故呢?他几步便走到了纪衡近前,伸头向那匣子里看去,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原来里面是两张庚帖,刚才从费莫夫人那里出来的比较匆忙,他并没有来得及翻看一下,结果造成此刻的误会。看来难以出口也得让他亲自说了。宝麒伸手去拿那两份庚帖,想要挑出来宝瑛的那份。可是,却被纪衡拦住了。纪衡的狐狸眼笑的弯弯的,“此刻,这物件就算是纪衡的私物了,麒兄弟还是不要碰的好!”
纪衡半真半假的调侃着,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想让宝麒碰那两张庚帖,潜意识里,那是他极珍贵的东西。宝麒避无可避,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对纪衡说道:“想是我搞错了,我是来退还你的庚帖的。合过八字了,并不合适!”
纪衡微微有些发愣,僵在脸上的笑容逐渐的隐去了,“麒大爷,您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么?”
他犀利的眸光牢牢定在宝麒脸上缓缓的说道。宝麒有些承受不住纪衡那样冰冷犀利的眸光,他不自然的别开头,闷声答道:“那你以为如何?费莫家唯一的嫡女自然不能就这样随意许嫁,明知道八字不合还非要做亲不成?”
“哦?真的八字不合么?周易八卦、算学命理,纪衡还是懂些的,麒大爷先说说,那里不合呢?”
纪衡似笑非笑的对宝麒说,眼见着他是斯文有礼的,可是宝麒分明觉出他的语气冷如寒冰,冻得他直打哆嗦。“哼!非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么?”
宝麒被他瞧得有些着恼,忍不住有些要撕破脸皮了。“说不说又能怎样?你当我不知道么?无外乎,你将宝瑛给卖了,进宫选秀不是么?原本我还不信这是你能做出的事情,现下来看是我小瞧了你,麒大爷的心大着呢!”
说着纪衡一边将匣子里的两张庚帖一并拿出,纳入袖中,一边将那精致的描金匣子扔给宝麒,“匣子给你,庚帖我便收下了。宝麒公子请回吧!”
宝麒被震的说不上话来,他怔怔的看着纪衡,怎么也想不明白纪衡怎么会将这件事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件事他可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今天也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告诉的费莫夫人,就连宝麟都不知道的事情,竟然被纪衡随口道破他怎么能不震惊呢?他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是、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不走么?”
纪衡冷冷的看着宝麒,从此后就是割袍断义了。既然撕破了脸,那么就不必在遮遮掩掩了。宝麒今天来到这里就已经知道此事必然是不能善了了。他缓了半天神儿,低声说道:“那你把宝瑛的庚帖还回来!”
“那是不能够的了!我们在达州已经互许终身了,如今向你们家求亲只不过是想给宝瑛她应得的风光而已!”
纪衡的眸光在宝麒身上不屑的一扫,淡然的说道。“呵!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宝麒见纪衡不肯将庚帖还给他,反而笑了,他觉得纪衡的想法太过简单和幼稚。可是,纪衡对他的嗤笑竟视若无睹,根本就跟没看见一般。“你还是还回来的好!”
见纪衡不太愿意搭理他,宝麒后退一步,开始挽袖子,那架势隐隐有些要用强的意思。纪衡见状呵呵一笑,“怎么?你要用强么?我在京中也是有护卫的,您想和他亲近亲近么?”
纪衡也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轻声喊道:“赵大哥,手痒了没?我给您介绍个朋友如何?”
悄没声的,赵毅不知怎么的竟出现在了宝麒身后,宝麒原本还存了比划比划的心,他不动声色的朝着旁边轻轻一闪,赵毅在他身后,让他觉得有一种压迫感,很危险!哪知,他闪的快,赵毅跟的也快,宝麒刚侧过身子赵毅便如影随形般的跟在身后,紧紧的贴着他。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最初连赵毅是怎么进来的都没发觉,而此刻在这方寸之间他还甩不脱赵毅。估计交上手他也不会占便宜的。他倒是个能见机行事的,他冲着纪衡勉强一笑说道:“到底我们也曾交好过,还真别为了这事动手伤了和气,那庚帖您就留着吧,不过话说回来留着也没用!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冲着纪衡和赵毅分别拱了拱手。“不劳您挂心!”
纪衡胸有成竹的一笑,顶了一句。宝麒瞧着纪衡自信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瞧着他的背影,纪衡慢慢敛起笑容,一张俊脸变的阴郁难看起来,他冲着赵毅紧缩着眉头低声的说道:“果然被文素音说中了!”
“可有应对的法子?”
赵毅沉默了半天,闷闷的问道。“并无!”
一抹愁绪漫上了纪衡的眉头,他怎么觉得,今日之事是他为今所遇的最为为难的一件事了。即便,当日在达州他被王三槐所俘,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他也没觉得有今日之事难办。“会有办法的!”
赵毅自觉智计不行,帮不上纪衡什么忙,他只能尽他所能的安慰纪衡。“会有办法的!”
纪衡强颜一笑,似是回应赵毅,也似在安慰自己。他话音刚落,赵毅还没想好要怎样回答他。就听见门口一个脆生生的却带着哭音儿的女孩儿声:“玉山!”
纪衡和赵毅都以为自己听差了,纪衡猛地回头,赫然瞧见穿着一袭鹅黄绒地绣花对襟大袖袄的宝瑛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赵毅也跟着回头,见到宝瑛他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可是,他也算是机灵的,马上他便回过神来,从宝瑛的身边轻轻的侧着身退了出去。出了门,他本来都已经走了几步了。可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又回过身来,贴心的将门关好了。宝瑛用余光瞧着赵毅关好了门,那门刚一关上,她便不可抑制的扑到了纪衡的怀里,默默的流起了眼泪。纪衡也是一语不发,他将宝瑛揽在怀中,轻轻的抚着她那犹如黑缎子般的秀发。良久,宝瑛倚在纪衡怀中一点也不想松开,她哽咽的说道:“我就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碍着谁的事了?为什么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让我们无法在一处呢?”
“或许这就是好事多磨吧!此事让我来解决如何?你是信我的吧?”
纪衡低头瞧着宝瑛,狐狸眼笑意盈盈,他抚着宝瑛轻轻抖动的肩膀柔声安慰着。“若是对付王三槐我自然信你有那个本事,可是,如今、如今你的对手是皇上呢!”
宝瑛忽然张开双臂,开始环上了纪衡的腰,胸前的绵软也紧紧的贴上了纪衡坚实的胸膛。夏季的衣衫本就是薄,宝瑛突然的举动让纪衡的心一阵慌乱,不由自主的身体也跟着有了反应。亏得宝瑛没有抬头瞅他,若是抬头的话,宝瑛一定会瞧见,纪衡的俊脸已经涨成了猪肝的模样。纪衡以为宝瑛的举动是无心的,他慌忙将手背到身后去掰宝瑛的手,他可不敢肯定宝瑛在这般痴缠下去,他是不是能够控制的了他的理智。谁料到,宝瑛却越抱越紧,纪衡根本不能掰开她的手,他也没用大力,他怕掰的宝瑛手疼。百般无奈,纪衡只得柔声对宝瑛说:“你先撒开手,我们一起想辙好不好!”
许是心慌意乱,纪衡的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分外的撩人心弦。“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还是听我的吧!我这不是正在想辙么?”
宝瑛和以往大不相同,那声音柔的出水、甜的发腻。那声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瞬间就要将纪衡的神智吞没了,他紧扣着宝瑛的手也越来越没力气了。迷蒙间,纪衡分明觉察到,宝瑛冰凉的小手哆哆嗦嗦的伸向了他脖子上的算盘疙瘩扣。他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人也变的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