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绫郁郁的呆望着外面的池塘,一句话也不想说。这垂柳细风,红花绿草的生生不息还能伴随她多久呢?七月,入宫参选,正如她自己想的一样,她是战功赫赫一等侯爷勒保的女儿,皇上不选她还会选谁呢?和阿玛成了姻亲,阿玛自然会顾念这种关系,紧要时刻也是争取阿玛支持的筹码不是?这也是,喜塔腊皇后换下了宝瑛,但是还得要费莫家出一名秀女,还得非是嫡女不可的原因。宝绢缓缓站起身来,立在宝绫的身侧,语气温柔但是异常坚定的说道:“妹妹,还是我来吧!早前,要送宝瑛入宫的时候我就想说来着,咱们家这些个女孩儿中也就是我的性子还好。可是,不知道大夫人是怎么想的,我也没贸然去说这件事!如今,这件事落在了你的头上,你我又如此相像,看来,要我入宫这是天意呢!我必定会给费莫家挣回荣耀的,也要让母亲扬眉吐气一把呢!”
“可是,可是!你也不会喜欢一个能做你父亲的人来做你的夫君吧?”
宝绫抬头,弱弱的问道。宝绢淡淡一笑,“谁又有宝瑛的好福气呢?我也想像她那样呢,即便是在京里声名狼藉,可是还有一个一心一意为她,连死都不怕的爱郎呢!可是,我们都得盲婚哑嫁,就是到了成亲那日才知道对方长成什么样子呢!嫁给皇帝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啊!”
“你定然不是这般想的!我知道!”
宝绫环住宝绢的腰,将脸贴在了宝绢的身上,“你是为了我!知道我虽然平素表现的柔静,可是内里子也是和宝瑛一般是个有性子的人!怕我到宫里不仅不能为家里挣荣耀,反而被人算计!是我让你操心了!可是到了宫里我便会收性子的,你相信我!你心细,在家好好的伺候额娘吧!她也并不容易!”
“瞧你!把我说成了菩萨!可惯会瞎扯呢!我也喜欢宫中的富贵荣华啊!别说了,以后我若是顺利入宫,你可得就是宝绢了呢!想想都让人觉得很刺激呢!”
宝绢咯咯一笑,轻松地说道,“再说,你那猪脑子能算计的过谁,自小额娘就说我是个心中有数的,我去不是最合适么?”
而宝绫听姐姐这么说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有些将要和姐姐离别的悲戚。愈是悲戚,她便是愈加记恨起宝瑛了,她愤恨的说道:“这该死的宝瑛,她不想入宫便使法子让我替了去么?我日后也定不让她好过!”
“还是别这样了吧!”
宝绢轻轻推开了宝绫,在她对面斜身坐在小墩子上说道:“母亲为了谋夺纳兰家的婚事,也曾伤害过宝瑛,那个小纪大人还差点因为这事送了命,就当是我替额娘还了债吧!咱们没有亲兄弟,额娘日后的日子还得靠着侯爵府呢!”
“终是意难平呢!”
宝绫愤恨的趴到了雕花大床上,紧咬着唇不停的从鼻子里面往外喷气儿。“瞧瞧!这就忍不了啦?还入宫呢?嗤!”
宝绢轻轻的嗤笑一声调侃着宝绫,宝绫根本不为所动,兀自在哪里生气,宝绢见她不动弹就探过身来搔她的痒,宝绫最是怕痒,她先是赌气忍着不肯笑,但是到了后来她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反过去搔宝绢的痒。宝绢当然是不肯了,她一边躲一边还去呵宝绫的腋下。到底是年纪轻,方才还是愁容满面,可是现下姐妹俩笑闹着滚成了一团。如其其格转到姐妹俩院子的时候,正好碰见姐妹俩在那里笑闹,她欣慰的笑了,她以为姐妹俩会因为谁能入宫、谁不能入宫的事情生了嫌隙呢!如今见了姐妹俩的样子,她可真是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和珅知道费莫宝瑛被喜塔腊皇后退回费莫家的时候,纪衡和宝瑛已经交换了庚帖问过名了。原本,当初他挑唆宝麒将宝瑛送入皇宫目的就是要恶心一下纪衡。既然纪衡能让他一时不痛快,那么他就要让纪衡一辈子不痛快。他知道得不到心爱女人的那种像猫儿抓心似的感觉,那年乾隆六下江南,到了扬州,扬州知府送了乾隆两名舞姬,他就爱的发疯。可是,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和皇上抢女人啊!那种揪心的感觉他如何不知呢?也是恰好,这男人里也有爱传老婆舌的,那日退朝,他听见有人嘲笑勒保的闺女和四川回来的新贵纪大人私定了终身,直介的夸赞费莫家的“好门风”!他也就留了心了。万万没想到,这纪衡还真是有本事,上了宫中选秀名册的人他居然有本事弄回来!和珅还真就不信了,不就是一个费莫宝瑛么?他还真没有本事把她弄进宫里来了么?那日,文素音还道她请求喜塔腊皇后放费莫宝瑛一码的请求失败了呢,谁知道临了皇后身边的若雨大姑姑还是追了上来悄悄的问她故事里的主人公到底是谁?那时,她便知道她求喜塔腊皇后的事情大抵上是成了。纪衡说的还真对,这事肯定是不能求到嘉庆皇帝跟前的,先不说世间男子哪有不爱美人的?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哪有和主子抢女人的呢?虽说宝瑛还不是皇帝的女人,可是上了选秀名单的女人是不是皇帝的,那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么?直到今日,文素音得了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她的心才落了地了。之前,她并没有告诉纪衡,皇后是怎么说的,她怕希望愈强,那么失望之后的怨怼便欲烈。其实,她也不全是为了纪衡和宝瑛。在心底,她是十分忠心于嘉庆皇帝的。嘉庆皇帝对她青眼有加,凡是出宫她必定是随侍在侧的,这份相信对于她来讲便是无上的尊荣。正因为如此,她和她的母亲在文家也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呢。她觉得,若是因为皇帝抢了纪衡的女人,惹得纪衡不能忠心与皇上,那么对于皇上来说倒还真是个损失。皇帝是不缺女人的,为什么非得费莫宝瑛呢?此刻,她斜着身子半坐在花园中小亭子里的石凳上,半边身子搭在石头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琢磨着这几日的事情呢!丫头告诉她别这么歪着,石头凳子凉,可是她才不管,这是六月天,她正好想趁着这凉意去去暑气儿呢!她不仅不领丫头的情,还扭头白了丫头一眼,怪她多管闲事,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丫头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文素音的白眼她可并不放在心上。没什么可害怕的,这文姑娘平素虽然对下人不理不睬的一副傲慢的模样,可是倒也没有真正为难过谁,是个好相与的主子。丫头消了声,文素音才满意的回过头来,用手指无意识的划着大理石的桌子面儿。复又开始琢磨起方才的被打断的事情。“这纪衡倒还真是聪明诡谲呢!”
文素音想着想着禁不住失笑轻语。可是,她话音刚落,一个朗朗的男声便传了过来,“诡谲可不是夸人的词儿,文姑娘的书读的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文素音蓦然回首,一袭青衫的纪衡缓步走到她的近前。文素音向他身后瞧了瞧,没有见到领路的侍女,忍不住惊奇的问道:“我这儿的下人,都是个不顶用的,竟就这么将你放了进来?”
“哪里?引路的姑娘将我送到门口就回去了,如此重地,怎能容我随意进出?”
今日的纪衡很是神清气爽,眉梢眼底尽是笑意,他好脾气的解释道为什么文素音没能看到引路的侍女。若是平素,估计纪衡也是懒怠帮那侍女解释的。“哦!”
文素音淡淡的应了一声算是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她侧着头似笑非笑的对纪衡说:“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纪衡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了文素音的对面,那嗓音清越干净,“自是来谢你的啊!”
“谢我?那就不必啦!”
文素音的眸光本来是一直随着纪衡的移动而转动的,此刻纪衡坐了下来,她便将眸光收了回来,回过头去示意丫头上茶。丫头会意急匆匆的走了,文素音才又抬眼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婚事及早办!若是再出什么差池可是没人能帮你了!再说,赵毅的面子也只能用一次,我就不信下次你还好意思来求我?瞅你那媳妇,我还真懒怠管你们的事呢?”
说到后来,文素音还不满的撇了撇嘴。“你瞧瞧,好事都做了,偏还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这性子倒是随我!”
纪衡心情很好,浑然不理会文素音连刺带挖苦的话,就跟听不懂一般。“那个随你?还占些个口头便宜!快说,来干什么的?没事就请回吧!”
文素音瞪了纪衡一眼,冷声冷气的回道。“当真是来谢你的!”
纪衡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还没等文素音反应过来,他便长身站起躬身一揖,正色说道:“多谢素音姑娘成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