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冬季。七岁的女孩,顶着寒风冒着冰雪,身上只一件单衣,脚上只一双布鞋。手上开裂的口子疼的握不住柴刀,却是麻木的一步一踉跄的往山中走去。为了那一口饭食,为了那一个干冷的馒头,严苛的奴仆并不会在这个天气监督她砍柴,但是,却是会称量她带回来的柴禾,所以她不能偷懒,也不知道偷懒。记忆轮转,又仿佛回到了木屋坍塌的那晚,若岚感觉自己或许其实一直都是困在那废墟里瑟瑟发抖的等待着救赎,从未离开过。……赏梅宴上,群芳竞艳,这人倒是比花还要娇艳夺目。这赏花还是赏人自是不必多说了。莺声燕语中,若岚独自盘坐在隐蔽的角落处,怡然自得的看着周围的一出出闹剧,不是张家小姐揭了李家姑娘的短,两帮闺蜜帮忙掐架,斗得口水四溅,仍要保持淑女风范,掩嘴娇笑着喷吐毒液伤人。而林依云早就在门口的时候就丢下若岚,自己黏住了祈修筠撒娇着要他带她赏梅。这倒不是若岚觉得稀奇的,若岚觉得稀奇的是,这次这个一贯给人如春风拂面之感的温和公子,似是对自己有所回避。自己有什么值得人避忌的?若岚嗤笑了一声,也不去管他了,这些富家公子平日生活优渥随性恣意,不知人间愁苦,今日这般,明日那般,还不是由得他们自己。晚宴上,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应该就是那个贤王妃,开席时出现了,说了一番漂亮的开场话,之后与席间几位有头有脸的贵妇寒暄了几句,就在主位落座。稍后,众人各自喝了几杯酒,气氛开始暖起来了。就有那惯会来事的提议,在座的诸位都是大家闺秀,想必都是琴棋书画皆有精通的,何不借此献上一番技艺,也不负这美景了。屁话,说破天去,这宴会啥得就是结交达官贵人或是女子借机秀手艺好提高身价,攀高枝择佳婿的。若岚心中无聊吐槽道。走了这宴会必然要走的过场后,若岚随意的听了几个闺秀弹得曲子,跳得舞,还有那善诗文还当场做了诗。这边这般热闹的场景下,早有人提议撤了遮挡的屏风,让隔壁的才子们也一同入殿中欣赏佳人们的才艺。有贤王妃坐镇,又有家中长辈陪同,这些小姐们个个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要博得头彩,而在座的公子们,则可摧梅折枝送与佳人,谁得赠最多,当然就最有面子了,而且贤王妃也会有奖赏,实在是一件美事。看他们这般折腾,原本若岚想要好好看戏听曲儿的欲望都没了,一旦涉及到竞争等等关乎名声利益的事,再高雅的曲调也难免沾了俗气。当然,也和若岚根本不懂欣赏这些什么琴棋书画有关。向来粗人一个,不懂这些实在正常。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若岚懒懒的跪坐在那里往后随意的一靠,仰头愣愣的望着殿外,大雪纷飞,艳红的灯笼高高挂在廊上,随风摇摆。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什么也不做的发着呆,却感觉心中非常的平静。大概自己从不是那种,为了一个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的人,只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战战兢兢地活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若岚看的入神了,丝毫不知有一人已站到了自己面前。一枝尚沾染着点点雪痕的梅花伸在眼前,暗香浮动,打乱了若岚放空的状态。随着执梅的手向上望去,骨节修长,银白衣袖,衣衫暗纹繁复,腰系玉带,身材修长,容色俊秀,只是最出色的是他通身的气度,傲而不娇,贵而不矜,绝非寻常中人。那人见眼前发愣的女子终于回神朝自己看来,且眼中略带欣赏之色得打量自己。不顾身后众人不解甚至嫉妒的神色,唇角挑起一抹傲然笑意,随手一丢,将那支梅花丢在了若岚面前。若岚见一物向自己袭来,眼也不眨,躲也不躲,等到梅花落在自己面前,只弹指拂去衣袖上溅落的雪花,然后伸指捻了捻掉落的花瓣,原本娇艳欲滴的花瓣被粗糙的手指捻的支离破碎,指尖染上了嫣红的色泽。她这一举动,更是惹得满堂义愤,有人不服了。“这位姑娘从进这殿中未曾献过一次才艺,何以寻小侯爷要送梅花与她?”
语气愤愤不平,说完之后才后悔起来,这小侯爷行事向来出人意料,且脾气并不怎么好,就算是对女子也不会给以好颜色。“哼,小侯爷亲手送的梅花,你竟然如此糟蹋,可是看不起小侯爷,你好大的胆子。”
以小侯爷为首的一人,看不过眼气愤道。“呵,我送林二小姐花,可不是随意送的,小侄可不敢随意破坏贤妃娘娘定下的规矩。这林二小姐的才能,可是让我钦佩不已的,遂才有此番行为,不过是我实在看好二小姐,提前恭贺罢了。”
苟寻言之凿凿的说着一些若岚根本不懂的话,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思,却是知道来者不善的。众人摸不着头脑,不知苟寻说的是真是假,不便再问小侯爷,却是逼着若岚献艺一番,好让众人开开眼界,看看让小侯爷如此推崇的才艺到底是什么。若岚却是不接众人的话,只是看着方才小侯爷身后之人,道:“小侯爷既然已将此花送与我了,自然是任我随意处置。否则,还请小侯爷收回此花,若岚受不起。”
“看来众位今日是很难得偿所愿了。不过,我送出的东西从不轻易收回,而且,你与此花甚是相配。”
苟寻说完看了看被若岚捻碎的花枝,眼含深意,又似是觉得惋惜一般摇了摇头走了,身姿清雅,端的风流俊秀。众位闺秀只气的咬牙切齿的,却不好表现出来。只一味变换着说辞,威逼利诱的要若岚献艺。若岚烦了这些人纠缠不休,执了桌上玉壶,斟了一杯酒站起来道:“若岚无才无德,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想是小侯爷误信了流言。此番是若岚的不是,扫了诸位的雅兴,在此,若岚愿自罚三杯,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不等人说话,已是一饮而尽,又斟了两杯,也一口饮下。随后,向众人告罪一声,向殿外而去了。留下清隽愣了一下,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