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禹话落，沈怀曦急得忙朝他眨眼，是在问他这就过去？！不是说要先调查清楚那个神医，以求万无一失？！可人精一样的年轻公子这会子跟瞎子似的，根本没理会，沈怀曦眼睛都快眨得要抽筋了。是姜微盈回头瞧见，疑惑道：“您是哪里不舒服？”
外人跟前不好喊爹爹，更不好表现得太急迫，只能巴巴望着他。沈怀曦：……“没有没有，好像进沙子了，我让封掌印给我吹吹。”
姜微盈：……她爹爹是越来越勇了，都直接使唤封禹了。封禹被拽到一边，沈怀曦这才压低声说话解了心里那股焦急劲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派去打探的番子都中了毒，毒性不大，但五花八门的够折磨人的。既然被他发现，我就把人都撤回来了。昨日他就在人群里看着盈儿带走母子三人，今日又来，还特意考验盈儿，多半是猜到番子是为了盈儿去探虚实。”
沈怀曦闻言半信半疑：“有那么神么？”
“医术高超者，只需远远看你一眼，便知道症结所在。大师都说他可以，那必然可以。”
封禹坚定地说着，眺望天空的目光却显得那么虚渺，跟着不了地一样，轻飘飘的没有聚焦点。到了这个时候，沈怀曦要是没发现他心里还藏着别的事，那真是白活三十多年了。“别担心，我相信那人肯定能治好妞妞！”
老丈人重重一拍女婿的肩膀，将女婿拍得身形就跟秋风中的树枝一样，跟着晃了好几下。封禹又沉了脸，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沈怀曦看着没有再说什么，心道虽然是男人，但太监这个身份当久了，果然还是沾了阴晴不定的脾气。左右是不好相处的。可沈怀曦不知道是，封禹担忧的并不是老神医不能治好姜微盈，而是……别的。再来到那个巷子，雪怜和青儿已经打听好老人的住处，并且敲开了门，让瓦工帮忙修屋顶。可瓦工爬上屋顶之后在上头气青了脸，朝下头大声喊道：“我说两位姑娘，你们是耍我玩呢！这哪里就破了，结实得上来十个人都能扛得住！”
一句话让雪怜和青儿都睁懵了，傻傻看着瓦匠工有爬下来，语气不善地伸手朝她们还要银子。“白耽搁我功夫，银子的照给！我可是推了别家的活计来的！”
雪怜这才回神，从荷包里取出碎银。对方见足足有一两，放到嘴里还咬了一下，确认是真银子之后，这才露出笑高兴道：“这次活没干成，下次他屋顶真坏了，你们再来喊我，我不收银子给干！”
姜微盈被小少年带到宅子的时候，恰好听见这些话，错身先让瓦工离开了，心里更是疑虑重重。屋顶明明没有坏，为何又要她来修？她不解地看向老人，老人正坐在躺椅里，一摇一摇的，悠闲无比。“老人家，您认识李五媳妇对吧，听说先前一直是您给李五媳妇开的药方，如今她又不太好了，劳烦您再给她看看？”
她没有开口质问，而是先问自己认为最要紧的事，终于叫老人撩着眼皮抬眼看她。老人六七十岁的面容，一双眼却十分有神采，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珠子黑得跟墨丸似的，有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锐利。这样的眼神落在人身上，多少是不适的。姜微盈倒没有躲闪。本就是有求于人，叫人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她就那么顶着老人的目光，大大方方任他打量。老人看了她足足有半刻钟，连沈怀曦都快沉不住气了，才幽幽开口：“甲一十五，甲三四，乙六八，丁四九。”
老人报了一串数字，几人都一愣。姜微盈看了看又闭上眼睛的老人，余光瞥见屋里似乎有个大柜子，当即明白意思了。这是要她按着排列的顺序去抓药！她当即露了笑：“谢谢您了。”
说罢提着裙子，一阵小跑就进了屋，看着高高的柜子，直接挪动边上的长梯子。沈怀曦和封禹见状亦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扶好梯子。小姑娘一边喃喃重复刚才的数字，一边爬上爬下的将药都给抓了出来。可抓出了之后还有个问题，不得需要配比吗？姜微盈只好又出去询问。老者这回倒没有再让她干什么，而是自己撑着竹棍站起来，一拐一拐进屋去。姜微盈还想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她就垂手站在边上，好奇地看着他熟练用手一捏，就配出一个药包。这是神医啊，不用称重就能精准配比，定然是长年和药材打交道的。要知道每一样药材干湿重量都会有变化，没有丰富的经验如何能随手就配好药材！姜微盈的目光里就多分敬佩。待药包好，姜微盈主动去接过，细心问道：“煎服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注意什么，只是缓解的药，治不好。”
老者说着，又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医一包药，丢到她手里，“李五媳妇的药，李五生前就给过银子了。”
姜微盈望着手里的两包药，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不就是李五媳妇的药吗？”
封禹和沈怀曦却都变了脸色，封禹上前就要拉开姜微盈，想说什么，老者的竹棍却抬起，险些直接戳到他眉心。“派人夜探的就是你吧，想要救她，光吃药不行，那老秃驴肯定和你说过了。要么，你现在就带着她滚，要么此刻起，她就留在我这里。”
封禹眼神顿时冷了下去，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浑身气息都变得危险。沈怀曦一颗心简直快要跳出来了，先是从绝望又到见到希望，面上也带了笑意。“可真？！留多久？”
随着他的问题出口，封禹的目光更为凌冽。老人神色淡淡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完全不知自己身体衰败厉害的小姑娘身上。“若不是看你还有良知，就是现在死在我眼前，老夫也懒得理你！老秃驴真是会给我惹事，回头我再找他算账！”
老人骂骂咧咧，转身进了屋。姜微盈终于明白过来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了，她捧着两包药慢慢转身，看向封禹。年轻公子冷若冰霜的一张脸露出苦笑。他来这一趟，求的不就是她安然无恙吗。他松开了拳头，面对早就有预料的结果，心里到底还是空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