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书的肩膀被锢得生疼:“我腰间有淬毒的银针,大将军不必担心。”
“我如何能不担心?”
裴羽无奈至极:“哪怕是为了穆阳最后的遗愿,我,你能不能惜命。”
“好,我一定留着性命照顾大将军痊愈。”
雁书看了看裴羽的手:“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裴羽才意识到态度过激,匆匆退了一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大将军是真的担心我,我很感激。”
雁书揉了揉生疼的肩膀,回头望了望:“我是无碍,大将军呢?”
裴羽知道雁书说的是刚才在暗处听到的话,沉默了一瞬,顾左右而言其他:“回府吧。”
看这样子他还是打算效忠桑帝? 雁书不禁嘀咕:“真是个死心眼。”
“什么?”
裴羽抬头看向雁书。
雁书打着马虎眼:“我是说墨儿去哪寻我了,可别出什么事了。”她沿着来时的路搜寻起了墨儿的身影。 长街上人声鼎沸,行人匆匆,一辆板车引起了她的注意,带着不确定喊了出声:“墨儿?”
说罢就想跟上去。 前头哪有什么墨儿,裴羽伸手拉住了雁书。 雁书紧张回头:“不对劲,墨儿被装在了麻袋里。”
裴羽也注意到了板车上的麻袋,仔细看,没扎紧的麻袋口子露出一截墨儿今日所穿衣衫的衣角,立刻警惕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紧跟而去。 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推着板车在菜市场深处的一家肉档前停下了,他给档口的屠夫递了个眼神,屠夫立刻会意,扛起麻袋就往里走。 雁书大惊失色。 裴羽也是一惊,随即冲了进去! “裴……大将军?!”
中年男人吓坏了,想阻止裴羽,被裴羽一脚踢飞! 裴羽快速走过狭长的过道,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尽头里竟是个宽大的屠宰间,排泄物和血迹糊满了地面,猪和切手断脚的两脚羊肉混在一起挂在头顶的挂钩上,屠夫们正从笼子里抓出两脚羊快速斩杀,他当即高呼住手,但还是没能阻止鲜活的生命消失在眼前! 雁书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坏了,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扛着墨儿的屠夫瞧见两人十分惊异,拔出腰间的斩刀就向两人砍来! 裴羽虽不能动用内力,但武功底子还在,几个闪身间便一掌击晕屠夫。 其他几名屠夫也紧接着冲了上来! 裴羽眉头微蹙,顺势抓过案板上的砍刀,以刀背迎之! 屠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裴羽将刀架在了最后一名屠夫的脖颈上,怒声质问:“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以人为肉!”
屠夫被裴羽的气势吓着了,战战兢兢地说:“战时缺食有什么出奇,愿买愿卖,我们从未强迫过人!”
裴羽滞了一瞬,看着躺在排泄物里的少女,心底涌上了愧疚。 雁书果断出脚把屠夫踹到了地上:“说什么鬼话,不战整个桑国都会沦为宁漠的奴隶,再说什么时候物资短缺到要吃人了,这里的少女又有多少是自愿赴死!”
她赶紧解开了麻袋,里头果真装着昏迷的墨儿:“就说这个,分明是裴府的丫鬟,什么愿买愿卖,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裴羽深深地看了眼雁书,心口微微发热,随即蹲下去探墨儿的鼻息,确定墨儿只是昏迷,又去查看笼子里少女们的情况:“都活着,但有几个受了伤。”
“是挣扎伤。”
雁书转头对裴羽说:“麻烦大将军把他们放出来,我现在就去药房给他们买药,对了,这绝不会是独一家,整个越城都需搜查。”
裴羽面色凝重地点头,这屠宰场内皆是少女,除却因少女之肉软嫩外,恐就是父母故意抛弃售卖,此行为不阻将会有更多的少女受害,他立刻搜查了整个菜市场,将买菜人的肉挡全部找出,解救了共三十名少女。 “大将军?!”
巡检司闻讯而来,惶恐地跪了一地! 裴羽怒斥:“你们就是这么巡视越城的?”
巡检司低着头不敢说话。 雁书跑出菜市场后直奔药房,让掌柜帮忙抓治伤的药材。 掌柜竟恭敬地说:“殿下放心,小的一定给你备妥。”
雁书听到殿下二字,脸色微变:“不必再叫我殿下,我早就不是殿下了,让你们救的人呢?”
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掀开了通往后院的帘子:“在后头的客房。”
雁书点了点头,穿过后院进了客房,一名大约十五六岁身穿天蓝色华服的少女坐在床边,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雁书走上前去:“伊五小姐醒了?”
伊琼警惕地打量着雁书:“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不是被送到别庄养病,怎么会在这里?”
雁书笑了:“伊五小姐还以为是去别庄养病?”
伊琼不明所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雁书抓起伊琼的手替她把了脉:“你根本没病。”
“没病?”
伊琼摇头:“怎么可能,大夫明明说我病入膏肓还会传染,母亲才同意仆人将我送到别庄养病。”
雁书:“那大约是大夫动了些手脚,让你母亲以为你有病而已。”
伊琼:“我二姐四姐都是得了这个病死在别庄的……” 雁书:“你二姐四姐可不是死在别庄而是死在屠宰场的。”
伊琼不可置信:“屠宰场,什么屠宰场?”
“就是以人为菜的屠宰场,是我在你的仆人把你送去屠宰场前让人引开他,以裴府的丫鬟换之才救下了你。”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仆人怎么会把我送去屠宰场?”
“方才裴大将军捣毁了屠宰场那仆人也逃了,为防牵扯上指使之人恐怕大夫已经被灭口。”
“又是什么指使之人?”
雁书坦承:“指使之人便是柳妃。”
伊琼:“柳妃?”
雁书点头:“早年你的嫡长姐金伊妃颇受恩宠,得罪了柳妃,如今柳妃之子入主东宫,岂会放过金伊妃,这道‘家菜’就是她杀人诛心的手段。”
伊琼大惊失色:“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
雁书看着伊琼腰间的玉佩回想了起来:“救你也是机缘巧合,早前我出府替大将军抓药,无意中看见一仆人推着板车经过,板车上的麻袋破了个口,口子里正好露出伊家的玉佩,觉得奇怪才托人调查,昨夜收到消息说你病重,我就知道他们要对你出手了,所以让人打晕裴府的丫鬟换之。”
伊琼惊骇:“那替我的丫鬟怎么样了?”
雁书:“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
伊琼不明白:“你为什么救我?”
雁书:“救你是为了救我。”
伊琼不明所以:“救你?”
雁书:“我有个请求,还请伊小姐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帮我完成。”
伊琼困惑歪头。 雁书小声告知。 伊琼才恍然大悟,对雁书行了个礼:“姑娘救我性命,我一定帮姑娘完成。”
雁书放下了心:“那一切就拜托伊五小姐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府,府中之人未必干净,您还需清理一二。”
伊琼眼中闪着怒火:“如此虐杀我的亲人,被我找出来绝不会放过他们!”
雁书对伊琼施礼告辞后走出了后院。 掌柜迎上前来:“殿下,鸿公子到越城了,在竹林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