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困倦的两人看着余空萤从房间里出来,走下楼,一时有些想哭——自萤萤生病以来,一直受病痛的折磨,严重的时候甚至下不来床,就像前一天那样,更别说下楼了。此时看着步伐轻松,表情欢快的余空萤,两人竟感觉像是做梦一般。余夫人拿起桌上的药方,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定,“今天就去开药。”
而孟芜那边,根本不用她出手,一夜之间,所有热搜、相关词条、涉及到的帖子全部消失,无一幸免。于是孟芜仿佛无事发生。孟芜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拾晏,他也根本不看手机,只是在孟芜回家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多年前一样。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孟芜裹挟着浑身的消毒水味,捞出了浴缸中的周忆衡。医院里,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也充斥着这股味道。曾经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周拾晏当时没说什么,却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家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吃的了,两人只能出门,去吃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周拾晏咬着手中的馅饼,看孟芜慢条斯理地把馄饨汤里的紫菜拨到一边,捞起一个最大的馄饨。紫菜堆在大碗的一段,聚成一团。没来由的,周拾晏忽然觉得那团黑色的、漂浮在水面上的紫菜,像极了那晚飘扬的、成团的头发。他咬馅饼的动作一顿,手中的馅饼掉在托盘上,磕掉几块酥脆的外壳。他忍不住干呕,直到眼眶发红,生理性的泪水汇聚在眼角,手指有些发抖。孟芜在看见周拾晏反应的第一瞬间,立刻停止了手中的一切动作——虽然她不知道周拾晏被什么刺激到了,但什么都别做总是错不了的。孟芜坐到周拾晏身旁,隔绝其他顾客好奇的目光,抬起手轻轻拍着周拾晏的后背。同时快速扫视着周拾晏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物品,无论是寻常的还是特别的。她试着猜测,移除一切可疑的刺激物。托盘上的那个餐巾纸团——太白了,可能像实验中的小白鼠。她迅速捏起来投篮一样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桌角的酱油渍——斑斑点点,可能像是血迹。她从隔壁桌的纸抽里扯出两张纸擦干净。对面那个年轻男生——自来卷和爆炸头的组合,可能太毛茸茸了。她沉默一阵,替他买了单,尴尬地询问他是否能提前出去。直到周拾晏缓过来,孟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汤里的紫菜团。她瞬间明白了周拾晏的联想,几下便用勺子把紫菜舀了个干净。还滴着汤汤水水的勺子无处安放,孟芜咬咬牙,一口吃下。她不喜欢紫菜的味道,但每次都懒得提醒店家。在深刻的记忆中,她艰难地咽下这一口,连着喝了一杯水才面色正常。安抚好周拾晏,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一起走进学校。进入大门,和路上不少匆匆经过的同学对视,孟芜果断地推开周拾晏,“你先走。”
孟芜远远地跟在身后,确保能清晰地看见周拾晏的背影。一路上,孟芜感受到无数同学怪异或是鄙夷的目光,熟视无睹。走进教室,孟芜直接看向教室中间的位置。秦若正和身旁的同学聊着什么,眼眶发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看到孟芜走进来,更是埋下了头,一言不发。旁边的同学不解地问她,她却是一副咬着嘴唇坚忍的样子,拂开同学的手。孟芜懒得看她那副戏精的样子,嗤笑一声,走向自己的座位。同学们议论纷纷,好在大家都比较识趣,能控制好自己的音量,不至于打扰到孟芜,让她本就烦躁的心情雪上加霜。方妍妍却不懂这个道理,竟站出来斥责孟芜,“孟芜!你违法行医还乱开药,害得秦若的爷爷住院,你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孟芜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她一眼,目光便不再停留,转向黑板角落上的名句分享,“最好的礼貌是不要多管闲事。——狄更斯。”
同学们忽然意识到今天的名句如此应景,忍不住笑起来。方妍妍满脸通红,却坚定地站着,“秦若她宽容大度,没追究你的责任,你不要得寸进尺!”
孟芜嗤笑一声,重复着方妍妍的话,意味不明,“宽容大度。”
“宽容大度”这个词向来和秦若不搭边,她相关的形容词一直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矫揉造作等。已经相处两年多的同学们深刻理解这件事,孟芜话音刚落,就有人笑出声来。秦若握住方妍妍的手,看向孟芜,眼中是怨恨和恶毒,“我本来看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没打算追究,想着你要是道歉了,我就原谅。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既然如此,我会正式起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