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什么明明是清离的面孔,却顶着南宫桀的名头?还有那个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粉衣少女,又是何人?心下诧异吃惊之时,只闻得台下众人一阵唏嘘低叹,直到那清冷悠扬的嗓音再次飘入耳中,才明白为何众人如此沮丧。“各位辛苦酿出的佳酒这次虽然无一中选,可为了表示我们百年酒庄对各位酿酒师傅的感谢之意,本庄主决定给每位酿酒师打赏五十两文银,以示对各位辛苦酿酒的酬谢,另外……”他的目光淡淡的飘向伫立在自己身边的粉衣少女,声音依旧淡如清水,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经过这两次酿酒大赛,本庄主已经决定从今日起,酿酒大赛彻底结束,而我,将会在不久之后,迎娶百年酒庄招牌酒桃花醉前师傅之女,赵如梅小姐为妻,届时,还请诸位来南宫府上吃酒助兴……”话音刚落,便惹来一群失恋姑娘们的声声叹息。众人心底谁不知道,桃花醉的存在,同时也造就了百年酒庄今天在酿酒业的地位。而赵如梅是桃花醉创始人的独生女,自幼便在南宫府长大,可以说是南宫府上的大小姐。今天酒庄老板亲口向众人宣布两人即将成亲的事实,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仍旧令一众姑娘伤心失望。钱小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与那个粉衣姑娘成亲,那么……那么……她呢?曾几何时两人花前月下,互许衷肠,她以为今生今世,自己已经找到应属于她的依靠。可为何此时此刻,那个本来已经给予了自己无数承诺的男子,竟搂着别的姑娘,堂而皇之的大声宣布,他们即将要成亲了。眼眶一下子被无法控制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疯了一般冲出人群,大声高喊,“清离,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人群一下子因为她的呼喊而变得骚乱起来,众人皆不解,这个土色土香的小丫头到底中了什么邪,竟会疯了一般就这么冲了过去。围守在台前的家丁见有人试图上前倒捣乱,一个个神勇异常的围了过来,牢牢的将钱小福制服于台底。钱小福由着众家丁扭住手臂,向后拖扯,小小的身子就像一只无力的蚕甬,被层层丝线牢牢束缚。南宫桀因为这一处的混乱而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瞟向那个被众人撕扯住的小小身影。钱小福终于与他四目相对,虽然小小的身子被人用力向后拖去,可双眼内依旧升起一股饥渴者见到水和食物的希冀与挣扎。清离,你看清我了吗?清离,你认出我了吗?清离,我是小福,是小福啊……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只淡淡扫了她苦苦挣扎的容颜一脸,便冷冷的别过视线,头也不回的那那顶奢华的软轿走去。那一刻,钱小福看到了这世上最绝情的一幕。心底某一个角落,就像被什么利器狠狠刺伤,所有的爱恋嗔痴,皆从那个被刺穿的伤口处滚滚溢出。她天真的想要留住最后一抹只属于她们曾有的温情,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当那道冰冷而又陌生的目光掠过自己面庞的一刹那,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彻底被改写了。臀间传来一阵刺骨的巨痛,她被南宫家的家丁狠狠丢弃在人群最后面的角落,耳边不断传来漫骂和教训声,让她识相点,休想在这样的场合中兴风作浪。她听不清,看不见,那声音越来越遥远,痛意越来越麻木。那就那呆呆的、痴痴的坐在地上,由着那些渐渐散去的路人,一个个将同情的目光投放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街面人影渐疏,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孤伶伶的坐在原地,任泪水四溢……“什么?你要去永安城找南宫桀?”
“你疯了吗,那个负心汉都已经将事情做得那么绝了,为什么还要再去找他?”
“真没见过这种混蛋,我看他住在咱们家这段日子以来,分明就是利用小福来帮他酿酒,现在好了,他不声不响的回了永安城,还把咱家小福辛辛苦苦酿出的千世情缘也带走了,简直可恶透顶。”
自从家人知道清离就是百年酒庄的庄主南宫桀,并且在酿酒大赛上与小福对面不相识之后,钱家四兄弟便把南宫桀视为了敌人。看着几个哥哥一致反对,钱小福原本忧郁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愁绪。钱母适时插话进来,“我倒是觉得清离公子并非是一个负心之人,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倾心于那位清离公子,如今眼看着女儿为了他而变得抑郁憔悴,心底自是不忍。“可是娘……”其余几兄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使了眼色瞪了出去。轻柔的坐在女儿床边,温和的抚摸着女儿略显苍白的面颊,“小福,娘知道你现在的心思,若你执意想去,娘不拦着你。”
“娘……我只是想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就这样,钱小福告别父母兄长,带着些许银两,只身一人来到永安城内,并直奔南宫府邸。南宫家是永安城少有的富户,平日里守卫森严,陌生人根本无法随意进入。钱小福曾试着和门口的守卫大哥沟涌,道明自己来找南宫庄主的确有事。可守卫看她一身粗布衣裳,摆明是个乡下姑娘,哪肯同意让她进去。思来想去,便每日守在南宫府门前,期望着南宫桀出府之时,趁机迎上去问个究竟。可左等右等,等了三五日之后,她依旧没有看到南宫桀踏出过大门一步。身上带着的盘缠很快便要花光,如果再看不出南宫桀,恐怕她就要饿死街头了。眼看正门无法进入,她灵机一动,便寻到了南宫府邸的偏门,小时候与哥哥们时常爬树捉鸟,若是可以从偏门的院墙上爬进去,倒也不妨一试。所以当钱小福绕到南宫家偏门,并贼头贼脑的准备探索该从哪里下手向里爬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一道“吱呀”的开门声。“姑娘,你是什么人?”
一位五旬老者突然从门内走出,他身材略削,面孔却十分精明,从穿着上看,倒也有些体面。钱小福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老者吓了一跳,忙不迭收回准备爬墙的心思。“莫非你就是老吴介绍到咱们南宫府上当差的丫头吗?”
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肯定是误会自己的来意了,“其实我……”她刚想道明自己的来意,可随即又怕自己将目的说出来后,眼前这位老伯肯定要将她赶走。不如将错就错,承认自己是来府上当差的丫头,只要能见到南宫桀,当几天丫环又有什么了不起。“是啊,我的确是来府上当差的。”
就这样,钱小福被对方从偏门领进了南宫府邸,踏进院内,才发现这宅子的占地有多宽敞,她自幼在乡下长大,哪见过这等奢华的场面。仅是一个小小的后花园,里面假山流水人工湖便修建得有模有样,几幢琉璃彩瓦的大宅子更是富丽堂皇到令人眼花缭乱。老伯自我介绍说他是南宫家的总管,姓蔡,平日里叫他蔡总管就行。还告诉她,在南宫家当差,规矩虽然不多,但平日里少爷最喜欢安静。如果她不想惹少爷发脾气或是被赶出家门,就要恪守本分,千万别没大没小的在宅子里大声喧哗。接下来又啰嗦了十几条家规,还拿出一张黑纸白字契约,让她在上面按下了手印。钱小福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蔡总管告诉她,每个进府当差的下人都要签份雇佣契。钱小福刚进府,便被分配到了杂物房打杂,据说上一任在这里打杂的仆役因老家涨水,便提出了请辞,所以这差事便稀里糊涂的落到她的头上。只不过杂物间距主人房十分遥远,而且这府里也有明文规定,非主人房侍候的下人,不可以随便擅离职守,四处走动。所以直到现在,钱小福也没能找到机会见到南宫桀本人。她又气又急,自己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当一辈子的丫头吧,可是见不到南宫桀,就这么悄然离去,也实在是有些不甘心。“你没听错吗?少爷真将成亲的日子定到了今年的九月二十八?”
“怎么可能会听错?那日我送换洗的衣服去少爷的房里,亲耳听他与如梅小姐说,今年的九月二十八,将会迎娶如梅小姐为妻。“是啊是啊,就是因为这样,如梅小姐才决定在成亲之前,回岭南老家忌祖,若不是少爷最近忙于公务,怕是会亲自陪着如梅小姐一同前往呢……”几个小丫头穿着相同的衣裳,梳着同样的发髻,每人手中捧着一堆衣裳,从不远处走来。当亲耳听到南宫桀即将在今年的九月二十八与别的女子成亲时,只觉脑袋嗡一声眩晕了一下。手中的菜籽被她紧紧捏在掌心,尖细的菜籽刺得掌心一阵阵剧痛,但此刻,到底是手在痛,还是心在痛?泪水没出息的泛出眼眶,一滴滴的掉在地上,消失在泥土中。很快,她便起身,粗鲁的用衣袖拭干泪水,望着主宅的方向,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不管你是一无所有的清离,还是百年酒庄的庄主南宫桀,等我看到你的那一天,我都要你亲口给我一个答案。然后,我们便一拍两散。然后,我会潇洒的离开。然后,我发誓,我的生命中,将不会再有你的存在。当然,临走前,我绝对、绝对要狠狠揍你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