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吞药班”的宿舍内,轻薄的窗帘遮掩了些许光芒,月光穿过缝隙在落下斑驳碎影。
三个人占据宿舍三个角,有人睡颜安详,有人鼾声如雷,李晓娟面容微微扭曲,抓着被子的手因过于用力,手背上骨节凸出。 她不安地翻身,轻微的动静惊动了对床和对面的NPC。 黑暗中,两双眼睛猛然睁开,没有生机活力,苍白面容上涌上森然笑意。 这间宿舍只有李晓娟一名玩家,九点钟并不是她习惯的睡眠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不受控制困意袭来。 她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的她回归家庭,还有死去的儿子。 那是搬家的第一天,他们家家庭条件不好,舍不得请搬家公司,全家一起出动打扫卫生,搬家具。 花了一天的时间,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被汗湿,灰尘扑面,家里爸爸老大,第一个占据了浴室,许晨便趁着这段时间打扫卧室的卫生。 许晨的卧室算不上好,一张床一张桌子,外加一衣柜,桌子没有抽屉,衣柜没有门,放什么东西一目了然。 老家的卧室没有门,乍一住上有门的卧室他直接化身泼猴,关了门在卧室内上窜下跳。 以前卧室没有门的时候,父母总是闯进他的房间,胡乱翻他的东西,更甚至为了防止他早恋,每天晚上八点需要上交手机。 上交手机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还要空出时间写作业,高中需要完成的习题量能累垮一头牛,他有心想考个好大学,所以除此之外还给自己布置了大量的任务。 晚间学习到十点能完成任务大概是最有成就的一件事。 他放弃了玩耍的时间,尽可能地投身于学习中,有天时间过了十点,妈妈起来上厕所,碰上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便呵斥他赶他去睡觉。 他当时只觉得妈妈在关心他,嬉皮笑脸地应下了关灯睡觉,可后来妈妈的咒骂声持续了一个小时。 后来他再也没熬夜学习过。 现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终于可以熬夜学习再也不被发现了! 第一次卧室有门的许晨,回到卧室直接把门反锁,而后开锁关锁玩的不亦说乎。 他也终于可以在炎炎夏日,只穿一条内裤,肆无忌惮地在卧室里跳“人猿泰山”了! 许晨准备等爸爸出来去洗澡,天气热,他脱掉了灰尘和汗水浸泡的上衣和裤子,刚从衣橱里找到换洗的衣服,卧室门被拍响了。 没错,是拍门不是敲门,手掌拍打在门板上,急促的“啪啪”声,夹杂着女人尖锐的斥责声: “开门!谁让你把门关上的?”许晨把衣服扔在床上,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在换衣服,等会。”
进不来进不来,略略略略略~ “我让你开门!”
李晓娟不依不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妈,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让你开门吗?”
许晨躺到了床上,双腿交叠搭在床沿,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舒服地喟叹:“妈,我没穿衣服,没事的话等会我自己出去。”
啪啪啪—— “你长这么大什么样子我没看过,快开门!”
李晓娟的音调越来越高,越来越不耐烦:“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你爸做坏事了?!”
许晨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以前父母管的严,却从没出现过现在这种,明知他没穿衣服,还要他开门的情况。 ——以前卧室没有门,他换衣服只能选择父母不在或者繁忙的时候。 “妈,我已经成年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
他试图讲道理。 外面的声音果然停了,许晨窃喜,其实他妈还挺好说话的对不对。 很快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穿着海绵宝宝大裤衩子,将书桌整理整齐,正准备做两道题,门外忽然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 他看到门内测的把手歪掉,一把扳手从门缝挤进来,今天搬家,收拾出来不少扳手,李晓娟就是用这些扳手撬了他的门!! 许晨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额前的肌肉紧绷:“妈,你在干嘛?”
李晓娟卸下门锁,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嘴里质问他为什么关门,为什么不听话。 ——他不开门就是不听话。 许晨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尊敬的妈妈就因为他关门第一次打了他。 她绕过他,掀开铺好的床褥,撕开枕头皮子,在枕头上拍拍打打,然后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抖落开。 许晨按住她的手:“妈,你在找什么?我没藏东西。”
李晓娟也不说话,把他推开,翻完衣柜翻书本,一本本的打开,确保里面没藏着东西,临走之前,她瞪他,把半关着的门甩到墙上。 等他爸洗完澡出来,李晓娟逮着人哭天喊地:“我就说不让你装门,现在好了,孩子不听话了,屋都不让我进,我是她妈还能害了他不成,他年纪还小,万一碰上不三不四的人把他带坏了怎么办?”
自那以后,许晨的生活更是受到严厉的看管和控制,只因他关门的举动让李晓娟以为是有人撺掇他。 她加了老师的微信,在群里夺命连环@老师询问他的消息。 老师不理她,她就跑到学校质问同学他今天在学校做了什么事,包括吃了什么饭菜一定要了解得事无巨细。 他交了朋友,向朋友倾诉内心的压抑,朋友邀请他去他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李晓娟找到学院,声称他那位朋友带他夜不归宿,并且让所有人不允许跟自己交朋友,他有家人就够了,不需要朋友,朋友只会带坏他。 他被大部分人孤立了,他知道他们总在背后嘲笑他……可他成绩好,总有不介意他父母的同学找他问问题。 直到他跟一位女同学讲题被他妈看到了,李晓娟扯着女生的头发,在整层楼的同学面前,造谣女生是狐狸精,勾引他,让他不学好。 他帮忙了,抗议了,换来的却是休学半年的结果。 后来家里装了监控,他被监禁在家里……终于有一天,他在一个雨夜选择了死亡。 父母在他坟前哭诉,她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说“都是为了你好”,“你死了让我们怎么办”。 然后第二年他们又要了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