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卿,你以内阁的名义,明发上谕吧。”
朱由检却不管这些,站起身来,看向韩爌开口道,“若朝中的有司大臣,谁反对此事,可以。那就叫他拿出赈灾粮饷,朕废除所设赈灾公署一事。若是拿不出赈灾粮饷,就遵循朕的旨意,遵循内阁的支持。温卿,你跟朕回乾清宫那边,具体的一应事宜,朕要好好给你细讲,此事若办好了,你有功,若是办不好,斥责严惩!”
大明官场的潜规则,朱由检虽说不了解细节吧,但心里却也清楚是咋回事,无非就是层层盘剥,和光同尘嘛。坏的风气横行官场,那就会摧残好的东西,就跟劣币逐良币一个道理。官场吏治,一直都是历朝历代君王,所极为看重的。只是崇祯朝的吏治,可谓是承万历、泰昌、天启三朝之影响,算彻底败坏到根子上了。一个平叛事,一个赈灾事,这是大明在京的文官群体,心心念念的金山银山!亦是沿途的地方官、武将,所上下其手的好机会!像辽东将门这一准军阀势力,是怎样滋养起来的?还不是从天启朝的平叛事,朝廷调拨大批钱粮,被各级官员,被各级武将,层层盘剥以后。又吃空饷喝兵血,没事搞上一两场小胜,再朝贿赂官员,来回着倒腾来倒腾去,慢慢就积攒了实力了?在很多人的眼里,这辽前的战场啊,已然不是大明的平叛场,渐渐变成了名利场,博取名望,擢升仕途,大捞特捞。“赈灾公署这件事情,温卿要尽快在朝着办。”
朱由检稳坐在龙椅上,看着温体仁道,“就近些年来,大明治下频生的灾害。朕觉得以后的年景,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若不从根源解决问题,减弱一部分灾情影响,那日后的大明啊,甚至连征收赋税的地方,都没有了。”
“陛下,此言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
温体仁想了想,开口道,“臣觉得特设赈灾公署,恐会在朝引起风波,就当前……”“温卿,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朱由检眼神冷厉,盯着温体仁说道,“不然,此次直隶和山东两地,赈灾所需粮饷,就由温卿来解决?”
“臣不敢!”
温体仁闻言大惊,忙行跪拜之礼,向朱由检作揖道,“臣就是有些担心,臣不该讲此等言语。”
对温体仁那点小心思,朱由检太清楚了,无非就是特设赈灾公署,触碰到朝中很多人的利益。他担心这件事情做下去,会叫他在朝很难做,若是叫一些大臣盯上,恐他这内阁次辅之位,就跟着坐不稳了。“担心是正常的,但别拿此来搪塞朕。”
朱由检端起茶盏,语气冷冷道,“先前涉及赈灾那些腌臜事,朕不想再多深究,但也千万别以为朕不懂赈灾的门道。赈灾公署之事,你在朝尽快着办,一应标准,皆按朕所说来办。这次直隶和山东两地,灾情发生的突然。为确保赈灾事顺利进行,朕会派人赶赴两地,诏命卢象升和袁可立,筹建两地赈灾行署,组织地方灾民,以工代赈。”
大明的财政体系,你们这帮贪婪的家伙,一个个暗自上下其手,就算了,朕现在没有精力和时间,搞什么反贪行动。但一个个吃相别太难看。朕内帑辛苦抄家所得,积攒的那点银子,想干点正事,以拔除一个个隐患,日后好腾出手收拾你们,可敢把心思放到这上面,那就说道说道了。朱由检不是没有想过,出台整顿吏治的措施,真正去大规模的抓老虎,拍苍蝇,来场肃贪风暴。可他若是真这样做,就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到时都不用建虏和流寇,继续造大明的反了,这些当官的,领兵的,一个个就先造大明的反了。山西爆发的民乱,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嘛。以韩爌为首的维稳内阁,该狠用的时候,就必须要狠用,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权柄,一边却不想为君分忧吧。等朱由检彻底掌控北直隶,逐步在这个基本盘上,夯筑起一根根梁柱,能支撑起来大明半边天。那后面的事情,就可以变得有意思了。‘这温体仁和周延儒,就要时不时的敲打一番,不然一个个都当起缩头乌龟了。’看着温体仁离开的背影,朱由检双眼微眯,‘一个个想当权相吧,还想顾忌官声,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啊。要么就老实做事,要么就辞官告老,想这也得到,那也得到,当个骑墙派,是不现实的事情。’搞赈灾公署这件事,未尝没有朱由检,想通过赈灾,来磨练出一批底层官员的构想。将赈灾公署的吏员补充,明确到生员这一层级,就是朱由检想给科举无法更进一步,以此高中的寒门生员,所开辟出的一条路。等到大明治下灾害频生,那些愿意从事基层赈灾的群体,在一次次赈灾中,逐步的磨练出来,成为务实的底层官员,那朱由检为何不简拔他们?财政口,建设口。赈灾口,农科口。水利口,海事口。就朱由检所能想到的,便需要大量的底层官员,先在北直隶治下各府州县,逐步的培养出来。生员群体,亦是读书人的一份子嘛。人家在国朝危难之际,愿意响应天子号召,心甘情愿的做事,做个底层官员,这算不了什么吧。相比较于进入官场多年,追求和光同尘的那帮官员,朱由检的心里,更愿意相信涉世不深的生员队伍。毕竟他们的想法很激进,他们很容易被煽动起来。或许想从中遴选良才,培养成材,是件很费劲的事情,但至少也比趋于保守,趋于坏掉的官员强吧。“王伴伴,去把方正化和田尔耕给朕叫来。”
想着想着,朱由检对王承恩道,“这次押运赈灾粮饷,朕有些事情,要跟他们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