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聚拢的那些破产群体,无法满足现有所需吗?”
朱由检想了想,看向管绍宁说道,“据朕所知晓的情况,单单是青壮的占比就很多,即便多数都分流到建设领域,但也能满足需求吧?”
“陛下,单靠那些没经验的青壮,根本就无法满足所需。”
管绍宁神情严肃道,“就以冶炼产业为例,一名合格的学徒,至少需要跟老师傅学半年靠上,才能具备相应的经验。可是这距出师还相差甚远。当前我顺天府境内,筹建起来的那批冶炼工坊,拥有大批的帮工和学徒,可真正能带队的匠户、匠师、大匠师都是急缺的。如果此事不能妥善解决,那就会影响很多事情,要么减缓京城改造进度,要么削减西山所需。”
管绍宁所说的这些,还只是局限于顺天府一地,像北直隶其他府县,像辽东这边,只怕都存有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北方诸省的赈灾行署,推动的基础建设、官办诸厂等事,有条不紊的落实下去,那这种情况会更严峻。“看来要废除匠籍了。”
朱由检双眼微眯,看向管绍宁说道,“这件事情朕知道了,卿家无需担忧,朕会设法解决,此事卿家不可牵涉其中,先退下吧。王伴伴,召韩爌、毕自严觐见,朕有事情要跟他们商榷。”
“臣告退。”
“奴婢遵旨。”
废除掉匠籍制度,对现阶段的大明来说,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风波。毕竟大明匠户是没人身自由可言的,这也导致庞大的匠户群体,成了诸多既得利益者,争相盘剥的对象。哪怕是压榨死了,也不会生出任何涟漪,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就是了,就像是死掉一只臭虫。不过想尽快迈进原始工业化,像限制匠户的种种政策,就必须全部废除掉,让他们能自由的流通起来,凭借自身的手艺和本事,赚取到相应的钱财。趁着当前这种现象还不明显,朱由检觉得能逐步推行废除匠籍一事,继而促进工商业的持续发展。在灾情频生的大环境下,面对严峻的土地兼并势头,怎样引导大明的破产群体,能赚取到养家的钱财,就是头等重要的大事。那么遭受盘剥的匠户群体,就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以此带动规模化工坊的落实。韩爌、毕自严得天子召见,从文华殿那边匆匆赶来,见二人过来后,朱由检直接开门见山。“当初朝廷出于安稳地方的考虑,扶持起一批工坊,以吸纳那些破产的灾民和流民,想来两位卿家都知道。”
朱由检神情正色道,“现在据朕所知晓的情况,仅北直隶治下的工坊,就是较为庞大的存在。像西山的军工产业,像京畿的冶炼产业,像天津的造船产业等等,这帮着朝廷解决不少糟心事。”
韩爌、毕自严相视一眼,流露出各异的神情。特别是对韩爌而言,心里不免生出担忧,难道天子想要增收商税、矿税吗?可是矿税不是被禁止再提了吗?对北直隶等地的改变,韩爌这些文官群体是清楚的。尤其是直隶巡抚卢象升,大规模整饬驰道,整修水利。刺激着直隶很多人,去筹建所谓的规模化工坊,这间接导致民间土地兼并之势,相对被遏制不少。“朕打算废除掉匠籍制度,让大明治下的匠户,能自由的前去各地做工,以赚取相应的银子。”
看着韩爌、毕自严他们,朱由检继续道,“这样各地的工坊就能出现更多。如此地方破产的灾民和流民,就能有序的分流进去,那像过去在山陕闹出的叛乱,就不会再发生了。毕竟没有土地可以种植,一旦出现狼子野心之辈,借着灾情的由头扇动,后果是很难想象的。考虑到废除匠籍一事,牵扯的层面很多,特别是匠户规模很庞大,朕打算先在北直隶和辽东两地,逐步试行此事。”
“陛下不可啊。”
韩爌脸色微变,上前作揖道,“匠籍制度,乃是国朝的根本所在,一旦轻易废除掉,那后患无穷啊。像各地修缮城防,修缮水利,锻造军械、火器等事,都需要大批的匠户,如果说把匠籍废除掉,那朝廷将增添多少负担,这对于……”“依着卿家之言,现在国朝做这些事情,就真的是有用的吗?”
朱由检双眼微眯,打断韩爌所讲,眼神冷厉道,“不要觉得朕不清楚,各地针对这些事情,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就说军械、火器、火炮等物,朝廷每年调拨不知多少粮饷,可真正能用的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被中饱私囊了?韩卿,你这位内阁首辅,想来不会不清楚这些吧?”
对韩爌的这等反应,朱由检一开始就想到了,只是过去那种僵化的方式,他要彻底的打破才行。韩爌所在的东林党,历经天启朝的阉党打压,在杨涟、左光斗这批人被杀后,从过去的朋党性质,逐步变成地域性党派。现在东林党的根据地,就收缩在大明东南地区。作为大明最富庶的区域,没有战争的威胁,让东南地区的经济,特别是小作坊产业很是繁荣。以纺织、丝绸、茶叶、瓷器为主的产业,带动着东南地区的发展,也使得该地域存在很多脱产群体。朱由检提出的废除匠籍,真等北直隶和辽东两地,有序推动下来后,那必然会触碰到部分人的利益。不过虽说会生出风波吧,但是并不至于闹出大乱。毕竟不止是东南地区,包括整个大明上下,那众多读书人、士绅、大小地主等群体最在意的是土地,其次是矿税,再次是商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