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卢建斗妄自为官十数载,于官场人情之上丝毫不通情理,也不知是如何坐到现今之高位上的!其言行举止迂腐之极,哪有我辈变通灵活之思虑?此等样人实是不配居于庙堂之上!”
南京城东南方位一座豪宅的书房内,原南京小朝廷吏部侍郎徐文渊阴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徐家在无锡县有近十万亩良田,徐文渊在南京府也有两万多亩田地,要是施行新政,徐氏一族等于每年都要被割掉一小块肉,这怎么会让徐文渊甘心?自从上次从苏州煽动民乱一案中侥幸脱身之后,徐文渊被迫卸掉吏部侍郎一职,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官绅,在心有不甘之下过上了吟风赏月的致仕生活。在得到了朝廷新政的消息之后,徐文渊马上行动起来,利用当年在任时的人脉关系,四处游说勾连,鼓动士绅大户们团结一致,对抗朝廷这一不公举措。徐文渊在南京为官多年,人脉甚广,更兼与士绅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没过多长时间,徐文渊便成了这次对抗行动的首要人物。一时之间,本来冷清不少的徐府重新变得门庭若市起来,南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士绅们纷纷来到徐府。在表达了众人同仇敌忾之心的同时,顺便集结到一起商议对策,最后因为怕人多嘴杂泄露机密的缘故。士绅们一致推举了五名以智计出名的人物,以此作为一个小型的中枢,专门会商总体的策略和具体方法。“徐兄所言甚是,如此不知变通之人着实罕见,此等官场异类必难有善终!只是,现下卢建斗可是极得今上之信任,如今更是口含天宪莅临南京督导,若想阻止恶政施行,他可是极为重要之人,也是我等绕不过去之关卡,须得尽快想方设法,从其身上打开缺口才行!”
接话的是现任国子监祭酒的王铎,历史上南京城被攻破后,身为南明大学士的他率先剃发易服,投降了满清。“觉思兄,我等费尽心力、邀约无数人等俱是无效,这卢建斗根本就是软硬不吃,铁了心与江南士绅为敌,现下看来实是毫无办法,难道觉思兄有何妙计不成?”
说话的是原南京小朝廷左都御史唐世济。在去年朱由检下旨裁撤南京小政府之后,唐世济不愿北迁入京师做一名闲官,索性主动上本辞掉了官职,安心在南京城做了一名富家翁。“云出贤弟此言有些夸大之嫌,卢建斗软的不吃,硬的可不一定!”
面对唐世济的说法,王铎手捋胡须笑着摇头否定道。“觉思兄此言何讲?我倒是觉得唐云出之言颇为有理。这卢建斗确是于为官之道颇有不是之处,但要是示之以强硬,怕会是更难善了。卢建斗自崇祯二年于大名知府任上自组天雄军剿贼始,每每临阵必是身先士卒,以文臣之姿行猛将之事,卢阎王这称号可不是凭空得来的。其见惯战阵上之尸山血海,我等能有何策令其惧怕?”
这次接话的是原南京兵部左侍郎谢启光。在座诸人中以他的年纪最长,中试也最早,今年已有六十二岁,平时也是处处以前辈之举,虽是性格并不讨喜,但因为资历深厚,人脉甚广的缘故,这次也被推举为主事者之一。“我也以为谢老之言甚是有理,对于卢建斗最好是智取,不能示之以强。昨日间苏州府传来消息,松江府謀逆案诸藩吕某一家百十口人被押解之苏州府,并于闹市区全部斩首。此后,苏州府凭借此骇人听闻之惨案,强行逼迫府内士绅大户于书文之上签字画押,并于苏州府全境开始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之策,我估计,此消息若是在南京府传开后,怕是会引发一众士绅人心惶惶,于我等所谋之事极为不利啊!”
原南京刑部右侍郎潘世良捋须皱眉长叹一声,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家人知自家事,潘世良这番言语并非杞人忧天,在座诸人心里都清楚的很,也就是这个消息还没有被更多的士绅大户所知晓,否则的话很多人会被血淋淋的事实吓住,然后在官府的威逼之下顺从了朝廷的新政。“以我所见,此事须得当机立断方可!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结果便如潘部堂所言,我等此前种种谋划尽皆化为乌有!”
王铎的慨然之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其余几人纷纷把目光聚焦到了这位祭酒的脸上。“我适才所言之强,其实便有此意!卢建斗此次却是有些疏忽了!其虽是奉命而来,而所带随扈不过数十人,而南京总兵府也仅是派遣数十人护卫其周全,其防卫可谓是极为薄弱,此正是我等行大事之机也!”
王铎猛地站起身来是,扫视着在座诸人,神态激昂地把自己的意思讲了出来,面上也是一片决然之色。“觉思兄之意,莫非是!?”
唐世济用满是惊骇的目光看向这位温文儒雅的祭酒,心中已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然也!只要策略得当、筹划完备,我等完全可以将卢建斗击杀于官驿之内。巡抚、知府也同在此范围之内!如此行事之后,南京一地顿成群龙无首之况,朝廷就算得到消息,至少也在十日之后而要拿出相应之对策,那就需更长时日。在此期间,只要我等广泛联络,于江南各地掀起大规模之民乱。只要漕运断绝时日一长,京师说不定也会陷入乱象之中。恶果呈现之后,此项恶政必然夭折,此便是示之以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