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北琛停了车，扶着软趴趴左摇右晃的霍颖猝不及防出现在了视野里。知道自己这样很渣。不打算跟她发生点什么，却在她期望的范围里带她出入自己底盘，而且让另一个女人看见……但是事到如今，在事情彻底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光明正大跟宁曦产生交集了。平时八天想不起来跟她说一句话，一想起来就是利用人家，霍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特别心存感激。今晚喝了点酒，她一直在碎碎念。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我爱你北琛，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只要你说出哪里对我不满意，我保证改。求求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知道我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稍微多看我两眼好不好？蒋北琛心情很复杂。霍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对她又撩又不负责……所以看到她今天为自己喝成这样，嘴里不停的自我检讨，他是真觉得自己遗传了父亲的渣男本性。怀着愧疚和些许压抑，他最终把霍颖带回了13A。替她脱了鞋子袜子安顿好，看着她睡着。深叹一口气，他解了领带独自上楼。中间几年不曾踏足半步，没想到最近不足一个月频繁出入这里几次。看着电梯壁上熟悉的18这个数字，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宁曦那天喝醉酒的脸来。“我的耳朵去哪里了？”
想到她伤着脸傻乎乎在几个男人面前找尾巴，蒋北琛忍不住勾勾唇角。这个沙雕女人。高副总也是慧眼识珠才能找到她，并把她收入囊中。电梯很快到十八楼，蒋北琛边抽领带边出电梯。一只脚迈出去，隐约感觉对面立了个人。他抬头，呵，没想到自己前一秒还在思考的宁曦，下一秒居然就在眼前。大晚上的不卸妆也不睡觉，穿了套严严实实的居家服，手里捧着个茶杯站在楼道里，想扮鬼吓死人吗？蒋北琛看到她，脚步一顿，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吐槽道：“大晚上不睡觉，你杵在这里帮忙辟邪？”
宁曦没理他的没好气，神态自若举起茶杯抿了口水：“请问你是蒋北琛先生吗？”
蒋北琛：“……你失忆了？眼睛拙了？还是又喝酒了？我是谁你瞪着眼睛看不出来？”
宁曦笑：“看外表是看出来了。就是有点不敢确定。因为蒋北琛先生昨天才跟我说过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栋楼里面了。身为一个公司总裁，我想他是言出必行的。所以现在看到你在这里，我真的是有些不敢相信到底是不是他。”
原来说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蒋北琛看着阴阳怪气的她，心想，这女人，难不成真失忆了？压根儿不提二人的前尘往事，只知道自己是个总裁，是她老板？才进公司两天，在自己面前就一直拐弯抹角含沙射影没大没小。时间久了，产品研发成功了，立下战功了，就她这态势，怕是准备骑到自己头上拉屎。领带松散挂在脖子里，蒋北琛往前一步走到她面前。他居高临下用一种掌控主场的语气的告诉她：“楼是我参与开发的。产权是我自己的。来不来，什么时候来，那是我的自由。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等着看我是不是言出必行，方妈妈，你这么闲得慌吗？”
“……”“既然你闲得睡不着觉，不如我派点工作给你。”
蒋北琛一靠近她就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每次闻了都能让他心智紊乱的气味。心里很舒畅，他忍不住很想整蛊她，跟她多接触。反正长夜漫漫闲来无事，与其一个人待着喝闷酒，不如陪这个不知在搞什么鬼的女人玩上一会儿。“不是三番五次要跟我汇报你的具体工作计划吗？来。以前我不感兴趣，懒得听。现在有空了，突然很有兴趣。给你个机会，把计划表拿出来，说不定万一你计划打动我了，再派一支助理团队给你。”
宁曦本来是记恨白天的仇。看蒋北琛出现了，想利用下班时间好好跟他算算白天的被泼水之账。在这等了半天，没想到话才说出去几句，自己有利的主场顷刻被他颠覆。他要听自己回报工作计划？汇报好了也许还会派一支助理团队给自己？身为一个被压迫到十二点才刚刚下班的职场母亲，听到这个提议难保她不心动。现在没孩子在身边，她可以加班到多晚都无所谓。但过几天孩子回来了呢？孩子上学了呢？又要给孩子做饭洗澡，又要督促孩子吃饭写作业睡觉，她是真的非常需要一支助理团队来帮自己。所以蒋北琛说完，她忘记了刚刚准备的说辞，一下精神抖擞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你说真的？我跟你汇报工作？你再安排一支助理团队给我？”
蒋北琛看着她发光的眼睛，没理她，散漫从她面前走过，解了房间密码锁：“等你把我伺候满意了再说。主谓语关系不要搞反。”
宁曦匆匆拿着茶杯回家，一分钟后，抱着笔记本出现在蒋北琛房间门口。蒋北琛脱了西装外套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进来，冲她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吧台。“去给我磨杯咖啡先。”
宁曦：“……不是听我给你汇报工作吗？”
“我要边喝边听。”
“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喝咖啡，您晚上不准备睡觉了？”
蒋北琛淡淡扫她一眼：“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质疑我的话，不要跟我唱反调，不要惹我不开心。惹我不开心你的助理团队还想不想要了？”
又拿自己的老板身份出来压人了。宁曦说不过他，没辙，只能放下电脑。“你喝什么咖啡？”
蒋北琛闭了眼睛懒懒往沙发上一靠：“我只喝一种咖啡。咖啡豆是从巴西专门空运过来的。就在台子上，按部就班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了。别说那么多废话。”
宁曦：“……”这么装叉吗？喝个咖啡不光要手磨现磨，咖啡豆还专门从国外空运……有钱人的世界果然矫情的可以。她以前在国外也不少用手磨咖啡机，磨个咖啡对于宁曦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轻手轻脚忙活一阵，宁曦把咖啡送到他面前：“蒋总。咖啡好了。”
“嗯。”
蒋北琛眼皮没抬。“放下吧。里面有个档案室，去档案室最下面一层把写着技术部的一个档案袋拿过来。”
宁曦放下咖啡杯，环顾房间一周，发现她现在处的正对面有个深色书柜，书柜缝隙里密密麻麻透出来都是文件名称，蒋北琛说的应该就是那个档案室了。她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抬脚往那边走，走到书柜旁边才发现，这后面不光全是档案，一张简单干净的办公桌后面，居然还有一个通着的巨大健身房。跑步机，举重机，杠铃……各种七七八八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健身器材琳琅满目摆了半边墙壁。虽说自己现在住的房子跟他是一样的面积，但因为内部构造实在大相径庭。所以看到他在自己房间装了个健身房的时候宁曦还是惊到了。这货，不是说自己不常来这里住吗？又是健身房又是手磨咖啡又是文件柜的……难不成他走到哪儿把装修装到哪儿？按照他的说辞，宁曦很快找到文件柜最下层的技术部专用资料。她把资料袋拿过去给蒋北琛，以为他这么正式，肯定酝酿了什么大事要跟自己说。结果他懒洋洋掀开眼皮看了桌子上的咖啡和文件袋一眼：“咖啡我不想喝了。你去给我烧杯开水。”
“……你说什么？”
蒋北琛又把眼睛闭上：“你磨的咖啡光闻味道就不合我胃口。浪费的咖啡豆就不问你收费了，快去烧水。趁我没发火之前将功补过。”
“……”“我最多能等两分钟。如果今天不想汇报工作了，你可以现在离开。”
宁曦真是服了这个事逼老板，神经病蒋北琛了。不问自己额外收咖啡豆的钱？我可真是谢谢您了！一会儿咖啡一会儿茶……你他妈是找我来谈事的还是伺候你的？！事已至此，自己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要是因为他的最后一个要求半途而废，宁曦会心有不甘。所以即使蒋北琛说完她很生气，但是看在助理团队的份上，她决定忍了。“只喝一杯吗？既然时间有限，那我就烧一杯给你。”
蒋北琛懒懒回应她：“不许接自来水烧水。厨房里有十箱依云。我喝水只喝依云。”
依云……一把年纪了要这么金贵吗？喝蒸馏水……你以为自己的肠胃娇嫩如婴儿哦！宁曦忍不住怼他：“我活这么多年了，每次喝水都用自来水，其实也没什么啊。科学研究表明，现在的自来水经过加工再煮沸不会损害健康。我知道您有钱，但每天每次喝水都这么讲究，光这一项，您每天跟吃钱喝钱有什么差别？”
蒋北琛许是觉得宁曦的话好笑，闻言懒懒睁开眼睛：“我知道喝自来水不会死人，我也知道自己每天生活消费支出很大。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没有必要。我们不是一类人，方妈妈。我这种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饱穿暖，而是要活出格调。你明白吗？”
宁曦：“……”“我每天辛苦工作，努力经营公司，为的就是挣钱，让自己活的开心。我吃钱喝钱，说明我有那个资本。你们这类人，往往有个认识误区，觉得想要提升生活品质就必须节省开支。其实如果你把节省开支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到努力拓展收入上。我相信，以后你也可以有吃钱喝钱的资本。”
“……”“既然你从小到大都喝自来水解渴。作为劳动回报，你可以烧两杯水。今天让你跟我一起品尝依云。”
“……”宁曦被这神经病老板的神经腔调说的直犯恶心。还吃钱喝钱的资本？还允许自己跟他一起品尝依云？这么大方，我要不要跪下来跟您说一句谢主隆恩啊？翻他一眼，宁曦决定不再跟他多说，免得自讨没趣。她乖乖的走去厨房，打开一箱依云，倒进水壶。等水烧开的间隙，蒋北琛懒洋洋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水烧好了放着，我去洗澡。有什么话等我出来再说。”
“……”蒋北琛走了。宽大的房间彻底安静下来。除了茶壶烧水发出的轻微响声，房间突然有一种诡异的安静。凌晨一点的夜里，自己一个单身女人跑到自己老板房间来给他烧茶……宁曦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聪明还是脑子缺根筋。还好自己够丑，这一层的住户也只有他们两人。不然，万一被人看见，宁曦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人误会是三更半夜来投奔老板企图拉扯裙带关系的。安静的环境让人不安，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听着卫生间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宁曦决定，就这一次，以后哪怕蒋北琛再提什么天大的*条件，打死她也再不会到他房里来了。想着想着，燃气灶上的水开了。宁曦把水拿去倒进茶杯，刚准备坐下休息休息，卫生间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喊：“方蒙。”
宁曦下意识站起来：“怎么了？”
蒋北琛低沉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去我房间，把睡衣给我拿一件过来。”
“……你卫生间没有浴袍？”
蒋北琛欠揍的回答：“有。但是不想让你透过浴袍看到我漂亮的身材。毕竟这么晚了，万一你看到我漂亮的身材对我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宁曦想咬掉自己舌头。问他这种自恋狂问题干嘛？大晚上不睡觉跑到他房间来干嘛？还助理团队？信这种老板的鬼话，自己今天真是智商欠费忘记续费了！然而心里这么想，她实际上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咬牙切齿去房间推开蒋北琛衣帽间门……哇偶。她又大开眼界了。仿佛进了某品牌男装专柜。衬衫，西装外套，裤子，领带，皮带，皮鞋……各种精英男士需要的装束，黑的，白的，灰的，工工整整，分门别类，干净利落的挂满了整个衣帽间。宁曦粗略数了一下外套，大约有三十件。他说他不穿不配套的衣服，那也就是说，蒋北琛，一个男人，光这个住所里的衣服，比宁曦这个女人全部加起来的衣服都多……什么叫骚包？宁曦简直呵呵了。质地柔滑的睡衣单独挂在一格，宁曦很快替蒋北琛挑了件深蓝色的，然后退出去。睡衣挂在卫生间把手上，宁曦彻底在这个骚气十足的男人房间里待不下去了。管他前面付出了多少心思，现在她彻底不想要了。这个男人不光神经有问题，气度有问题。看了他的衣柜，她现在怀疑他各方面都有问题。这么一个有问题的人三更半夜说的话能当真吗？肯定不能！为了避免被他耍，及时止损，宁曦决定立刻就走。“蒋总，今天时间不早了。您洗完澡应该也累了，既然怕我对您有非分之想，我想我还是先走吧。这么晚了聊工作实在不合适，您要是真的想听我的工作计划，我可以明天去办公室详细跟您汇报……”“哗！”
卫生间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衣服。”
宁曦：“……在把手上。”
“递给我。”
宁曦把衣服拉下来，递到蒋北琛手里。想接着刚才的话说。“哐！”
门又被关上了。仅仅十秒不到的时间，蒋北琛湿着头发系着腰带复又推开门：“你刚刚说什么？”
不知道他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整个人氤氲着水汽出来，暗香浮动。深蓝色的真丝睡袍穿在身上，显得他皮肤异于常人的白。一只手抬起来揉了两把头发，手臂纤长有力，侧脸刚毅完美。宁曦看着面前又香又干净又年轻又英俊的男人，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蒋北琛等了两秒没等到她的回答，侧头过来看她：“你以前是不是经常下车间处理各种产线突发情况？”
从宁曦这个角度看，他的鼻子好挺，眼角眉梢好俊朗，跟电影里某知名文艺片影帝似的，也跟自己儿子睿睿好像。她有一瞬间错愕：“啊？……是。”
“就是说不光画图纸，生活里的一切事情，你基本什么都会做咯。”
“……是。”
“比如疏通下水道，换灯泡，修电脑之类的，也都可以是吧？”
“是。”
傻愣愣回答完他，宁曦突然意识到问题有些古怪，“你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蒋北琛揉好了头发，潇洒把脑袋一甩，双手抄进睡衣兜，用下巴给她指了指卫生间里面：“我把一枚女士手表不小心弄排水口里，下水道现在有些堵了。既然你什么都会，进去帮我疏通疏通啊。”
宁曦被他美色蛊惑的神智不清，因为这句话，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她不可置信蒋北琛刚刚说了那么猪狗不如的话。晃晃脑袋重新问他一次：“你说什么？”
蒋北琛完全没觉得自己猪狗不如，坦荡荡又神气气的跟她又重复一遍：“你不是什么都会做吗？通下水道，对你来说小事一桩吧？”
“……”宁曦眼睛忍不住瞪了起来，“三更半夜的，说好汇报工作，你现在居然让我给你通下水道！”
“不是你自己说这么晚了不适合谈工作吗？我从谏如流你不乐意？”
“……”宁曦差点被他这句话噎死。“你刚刚不是没听见我说什么？”
蒋北琛十分无赖的解释：“是没听见。我从你眼神里看出来的。时间太晚了，你已经厌倦工作了。通个下水道可以提提精神。我知道你不会拒绝。”
通个下水道提提精神？老娘不会拒绝？你从眼神里已经看出来了？宁曦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制住想一拳捶死他的冲动没有动手的。面色僵硬看了他两秒，她果断转身：“蒋北琛，你疯了。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再跟你多说一句话我也要疯。让我走，让我们赶紧放过彼此吧！”
可是已经疯了的蒋北琛根本不打算听话。人走了一步就被他拉回来。他一只手拽着宁曦手腕，一只手伸到面前给她看：“方工，你看看，我这是什么？”
宁曦已经在暴怒的边缘挣扎了，她努力克制住想拍死他的冲动：“您这是什么？恕我眼拙，看不出来呢。”
蒋北琛勾唇一笑：“这是手。”
“……”“你仔细看，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
“……”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比娘们的手还嫩的手？“这是一双可以每分钟创造上万价值的手。”
看宁曦不理他，蒋北琛自问自答。“宁工你说，这样一双值钱又优秀的手，可以自己通下水道吗？”
呵。说了半天，原来是自吹自擂自己优秀。够骚。符合蒋北琛的气质。宁曦甩开他手，冷声问：“所以呢？”
“所以我这么优秀的手是不可能自己通下水道的。方工，今天时间不早了，临时找不到别人。这个光荣的任务看来只能交给你了。”
宁曦冷笑：“就凭你是我老板，所以我就活该被你耍，被你骗，被你压榨吗？工作的事一毛钱没谈，杂活给你干了一堆。蒋北琛，你不觉得自己过分的有些离谱？！”
蒋北琛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并没有觉得多离谱。看宁曦龇牙咧嘴说完，他良心终于有些发现：“这是工作之外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没权利支配你。别着急生气。放心，我不白让你忙。上次不是说你时薪八千吗？来，只要进去帮我把下水道通了，八千块钱还是你的。”
“……”“觉得不够？好吧。这个工作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我给你一万好了。一万块钱通一个下水道，方工，你这是天价劳动工啊。”
宁曦看着这叭叭叭嘴巴贱的离谱的沙雕老板，用最后一丝理智跟他说：“蒋先生，你是一个男人。疏通下水道这种事情，难道你不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蒋北琛甩着又湿又魅惑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不不不。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提倡男女平等，不存在什么事情是男人该做女人不该做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很多工作女性可以比男性做得还要出色。比如带孩子，你一个女人带大两个孩子，光这点就是我比不了的。方工，相信自己，你带孩子可以，通下水道也可以的。去吧，一万块钱我马上转你微信里。加油！”
“……”这就样，想着自己前面半个小时的种种付出，微信里及时到账的一万块钱，宁曦最终还是愤怒着妥协了。十分钟，她甩着干净的手从卫生间出来，蒋北琛端坐在沙发上正在喝她磨的那杯不怎么样，而且已经凉凉了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