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五月戏院门口,他温柔和煦的一笑。就好似是五月头顶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答应我,”钟明远每说一个字,他的嘴里就不停地冒出鲜血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
白灵若鼻子酸涩无比,“你犯下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可以撒手不管。你必须活下去,必须去接受朝廷的审判。你听到没有!”
“咳咳。”
钟明远俊眉一皱,却好似心安理得了似的,“我会在下面,给父皇母后,赔罪的。只有这样,才能洗脱我的罪孽。”
元平国155年,顺昌二十六年,立冬。这场持续了三个月的叛乱,几乎要颠覆整个元平王朝的叛乱,终于在主谋四皇子云明远的意外逝世,而结束。这场大战,声势浩大,却在即将继位的新帝的带领下,伤亡才一万有余。剩下的十八万叛军,群龙无首,一并押回了京城,兵权紧握在云凌飞手里。至此,云凌飞成为了元平开国以来,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皇帝。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老百姓们夹道欢迎,还有那些个朝廷大臣们,也一个个的站在城门口。白灵若掀开了马车帘子,刚好瞧见白丞相正带着文武百官,叩拜云凌飞和纪王。她在空幼的扶持下,缓缓下了马车,只瞧见原本宽阔无比的城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爹。”
白灵若连忙小跑上前,差点就被地上的一道小坎儿给绊倒,好在云凌飞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白丞相喜上眉梢:“哎哟哟,若儿可得小心些才是。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像小孩子似的,总是不小心摔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白丞相说教,让白灵若脸颊微微泛红。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宫,宫里更是早早儿的备下了庆功宴,为此次平乱的功臣们庆功。不过念在先帝和先皇后才刚刚下葬不久,故而较为简单。夜风微微袭来,白灵若不胜酒力,独自一人走出了大殿。挂在屋檐下的八角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打转,也晃得地上的影子似乎都不真切了似的。她随意找了一处近水的小亭子,安静的望着池塘里的鱼儿。可惜池塘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令池塘里的锦鲤有些看不真切。忽然,一件袍子搭在了白灵若的肩膀,替她隔绝了后背那刺骨的寒意,只听头顶上传来温和的声音:“外面凉。”
“嗯。”
白灵若淡淡一笑,却不曾起身,“殿下您这么一走,不怕那些朝臣们,找不到人灌酒么?”
云凌飞也坐在了她身旁,笑道:“有皇叔替我挡着,不碍事的。”
冬日的夜空没有什么星星,只有半轮月亮,挂在天边,时隐时现。之前出来时,还不碍事,可才坐了一刻钟不到,天空就飘落下了白雪。“回去吧,你若是病了,我会心疼的。”
云凌飞温柔的劝道,“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你想在此处坐多久,我便陪你坐多久。”
“我只是在想,殿下那样做,到底是一时之仁,还是给以后埋下的祸端。”
白灵若幽幽的说着,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一瞬间就溶解在她手心里,不复踪影。“本是同根生,他当初不也没有赶尽杀绝么。”
云凌飞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眸子里多了几分怅然,“他心里的仇恨,已然消散了,就不用担心。”
三日前,陈晨原本想要一剑刺死白灵若。但危急关头,是钟明远冲了出来,替白灵若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好在他内力深厚,有内力护体,所以还有一线生机。也许是云凌飞就算再怎么憎恨他,也无济于事了吧。也许是他已经替他所做的错事,付出了代价。总之,云凌飞对外说钟明远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战乱之中。但却默许他的手下,将钟明远悄悄带走了。从此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钟明远,亦或是叫云明远的人了。白灵若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给他一个机会呢。从此以后,海阔天高,任他飞翔,也与他们无关了。两个人才刚刚走到了大殿门口,只见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正急匆匆的往外走,看见他们二人,连忙笑道:“殿下,臣女刚刚听说您一个人出来了,这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臣女担心您冷着手,所以给殿下拿了汤婆子过来。”
白灵若果然是喝糊涂了,见那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是许婧蓉。许婧蓉说着,就要将手中的汤婆子交给云凌飞。后者没有拒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放在汤婆子上,微微颔首:“嗯,谢过许姑娘了,是挺暖和的。”
“殿下用得着便好。”
许靖蓉露出一个微笑来,以为她的目的达到了,看了一眼云凌飞身旁的白灵若。然而,下一瞬间,云凌飞就拉起了白灵若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将汤婆子交到了白灵若的手上,柔声说道:“快焐热乎的,可别冻坏了。”
许靖蓉戴了许久温柔贤惠的面具,也在这一刻不由得裂开了。她暗地里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凭什么她献给云凌飞的东西,转而却被拿给白灵若享用了。这样子,就好似她是一个丫鬟似的。云凌飞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却不曾在她的身上出现过。而前面已经往大殿里面走的二人并未知道她心里所想的这些小九九,毕竟,摆在他们二人面前的,还是这些要打发的朝臣重要。一连又过了几日,云凌飞终于顺利的登基了。当然,白灵若没有这个殊荣,能够近距离观看这一场空前胜后的登基大典。如今的云凌飞成了元平的皇上,荒废了两个月的政务,已经够让他繁忙的了。白灵若也恢复了以往的小日子,时不时的去颜氏医馆走动走动,亦或是去瑾茗楼,看看在她出嫁前,能多带多少银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