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自从攻陷北方三郡后,朝廷第一次听到镇北王的消息。而且一来就是发大洪,请求朝廷治水赈灾这样的泼天大事。但凡和镇北王扯上关系的,都得小心谨慎处理。更何况是沧澜江发洪水这样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慎重。“诸卿如何看?”
龙椅之上,仁宣帝沉闷的声音响起。丞相魏青当即站出身来,道:“沧澜江乃我朝第一大江,每至夏季,都会面临水位上升,洪涝严重的灾害。”
“镇北王此言,应当非虚。”
朝堂上众人闻言,顿时暗暗点头。魏丞相不愧是魏丞相,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是的,朝廷也好,仁宣帝也罢,面对这则消息。首先要做的都不是商量派谁去治水,亦或者说发放多少粮食赈灾。而是这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才会有以上讨论。若是假的……,其中代表的意思,便有些讳莫如深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其中意味。听闻魏青的回答后,仁宣帝并未急着下结论,而是道:“大司农何在?”
大司农郝德闻言,顿时出列:“微臣在。”
“沧澜郡守可有发奏报请求朝廷赈灾?”
赈灾自然就需要粮食,而郝德身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主管大乾朝堂所有粮食和财政收入。所以问他准没错。只是这话问得,就有些意味深长了。同样的消息,镇北王已经说过一遍了。何需再从沧澜郡守这儿确认一遍?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数日前,沧澜郡守确实发来奏报,言说沧澜江涨水,洪涝泛滥,请求朝廷赈灾一事。”
郝德语调缓慢,条理清晰,让朝堂上众人听得真切。顿时,众人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属实就好。“既然如此,那诸位卿家,谁肯前往沧澜江治水?”
仁宣帝高声道。众朝臣闻言,却纷纷缄默,作哑巴状,不曾言语。沧澜江水患自太祖开国时期便已经存在,时至今日,已历时三百多年!三百余年间,出过多少有治水心得的朝臣?他们中有治水世家出身的,有苦读经书,钻研治水心得十余载的学士,更有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埋头苦干的实干家。可结果呢?三百年过去了,这些人都化作黄土。沧澜江却依旧存在,而且水患一天比一天严重。那么多古圣先贤都未能做成的事,他们也着实没什么信心能做成。见朝堂上一阵沉默,仁宣帝再度点名道:“洪卿家,我记得你是治水世家出身,应当有所心得才是,何故缄默不言?”
众官员中,洪权闻言,顿时站出身来,面色苦涩道:“陛下,沧澜江水灾已是老生常谈之事。”
“之所以能让那么多先贤退避,是因其江水泛滥,泥沙淤积。”
“导致水位一步步升高,堤坝修了再修,也无济于事。”
“一旦决堤,便是一泻千里。如同天崩地裂,难以抵挡。”
“面对这样的水灾,微臣……微臣才疏学浅,罔顾圣恩,难以当此大任,微臣惭愧。”
仁宣帝闻言,眉头微皱。又点了几个在治水之道上颇有心得的大臣,但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无能为力。仁宣帝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觉着有些疲惫。近些时日,这四个字他听的实在是有些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倒也不能怪这些人,三百年来都不曾解决的难题,要他们旦夕之间解决,确实有些困难。仁宣帝虽然强势,但也不是毫不讲理之人。见现场气氛凝滞,丞相魏青再度站了出来,道:“陛下,洪水利使说得对。沧澜江水灾已是老生常谈之事,想要旦夕之间解决,不太现实。”
“不如还是先商讨派粮赈灾一事?这才是当务之急!”
仁宣帝点了点头,道:“郝卿,国库中尚有钱粮,可够赈灾?”
“回陛下,国库中尚有钱五百万贯,粮两百万斤。”
听见这个消息,仁宣帝沉默了。说实在的,五百万贯钱按照大乾汇率,就是五百万两白银。不算少了,但也多不到哪里去。这年头,铠甲和兵刃既要有上好的铁矿,又要找专门的匠人铸造,花销大得出奇。更何况还要有军饷,运粮等各项开支。至于两百万斤粮食,看起来也不少。可算一算,就不够用了。一个成年男子,一天少说也得吃个半斤粮食。一个月就是十五斤,两百万斤粮食满打满算,也就够十几万人吃上一月而已。这么算起来,非但不富裕,反倒有些捉襟见肘了。若是想要和北燕开战,这么点粮食和钱财肯定是不够的。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等到秋收,朝廷还能收一波粮食,纳一波赋税。这样算下来,就差不多了。只要不出现焦灼数月的情况,应该是恰好够和北燕分出胜负的。可...一旦拿去赈灾,这仗只怕是打不成了。仁宣帝沉默少顷,随后将目光转向大殿内的几道身影。“国库空虚,而又恰逢国难,朕难辞其咎。”
“诸位卿家,也当略尽绵薄之力。”
闻言,众人纷纷一愣,明白了,不就是捐钱捐粮嘛。其余人到还好,乾都五大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眉头紧皱,颇有些不祥之感。果不其然,只下一刻,就听见仁宣帝说:“国难当头,众卿家可酌情捐赠些粮食,助沧澜百姓渡过难关。”
“朕并不强求,可多...可少。”
仁宣帝的语气,在可多、可少上,特意停顿片刻,叫众人听得真切。太尉张浪闻言,立马站出身来,道:“微臣愿捐赠粮食五千斤,以助沧澜百姓。”
丞相魏青闻言,紧随其后,道:“微臣同样愿意捐赠粮食五千斤,以助沧澜百姓,脱离难关。”
众朝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脸色也难看起来。张浪那是皇帝的人,捐赠五千斤粮食不奇怪。可你魏青一个寒门出身,也来凑什么热闹,拿得出五千斤粮食吗?这下子基调被定得这么高,想少捐赠些都不行。一时间,朝堂上下,个个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