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领民酋长,黑獭,你的心胸,何时竟是变得这般小如针眼?你可是忘了,萨保的阿娘,可是那贺拔岳的妹子,就算不是亲的,养育之恩大于天,你以为,在外甥拼力营救妹子的当口,身为舅舅,会吞了外甥的老家不成?”
赵贵满脸皆是鄙弃,话里的痛心疾首不言而喻。饶是李虎一贯自以为赵贵最是冲动,此番,也是不由自主站在他这一边。“黑獭,”“···仅此一次,元贵,若再有下次,宇文泰,绝不会轻饶。”
“你我襄助高欢,也只有这一次。”
赵贵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可森冷的眼神却已是泄露内心所有的情绪。李虎默默往帐外走,再不预多看这二人一眼。乱世兄弟,一路相扶相携走到现今这个地步,有些话,只稍微提点,对方,就能猜出所有。兄弟之情,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姐夫以为,此番贺六浑所为,乃是莽撞。”
“小人不敢。”
帐外,不远处,早已将目光从那渐去渐远的李虎身上挪开的窦泰眼眸低垂,丝毫都看不出情绪。高欢的笑容更大,可说出来的话,却自有一股冰寒意味在里面,“关陇之处,有贺拔岳这一个,于朝廷已是应付不暇。若是这宇文泰,也想成为第二个贺拔岳,这关陇诸地,日后,定会成为我等心腹大患。未雨绸缪,总归是好事。昔年尔朱荣能砍断宇文氏臂膀,如今高欢,当然也可!”
自古为枭雄者,果然皆得是心狠手辣之辈。尔朱荣是,如今的高欢,亦是。段荣所言未有错,放眼天下,除却高欢,却是再找不出第二人。“秀容处这般大动静,尔朱兆已然警醒,虽则如今非是最佳时宜,但与秀容之战,我等已是避无可避。”
窦泰满面皆是深思,高欢的笑容已是尽失,“姐夫怎会以为,此番,非是最佳时机?”
高欢一脸似笑非笑,窦泰的眼中难掩惊诧,下一刻,突如其来一声响,已是将他所有的思绪尽数拉回。“慕容绍宗,见过丞相!”
一身戎装、光明正大而来的慕容绍宗委实是太过惹眼,若非是刚刚他窦泰屏退了所有,只怕此番整个大军,都已知晓秀容重将慕容绍宗已弃暗投明。目光扫过眼前这张沉静的脸,窦泰的眼中也添了几分复杂。燕国慕容氏,个个皆生的好皮相,虽然不若那独孤如愿般耀眼,但却也是,不可忽视。越是貌美之人,越会骗人。阿爹昔年语重心长的话,到如今他窦泰都记得分明。“慕容将军此来,本丞相甚是欣慰。”
高欢已是上前一把扶起慕容绍宗,对上眼前一身染血的慕容绍宗笑的愈加开怀。可眼前的慕容绍宗却是立即跪下,“慕容绍宗误伤丞相,罪该万死!”
“做戏就得逼真,慕容将军,莫要在意。英娥常言,表弟慕容绍宗最是聪慧甚于常人,于秀容诸弟中最是想念,待到战事解,绍宗与贺六浑回归洛阳,英娥当是会欣慰。”
高欢的脸色颇是和悦,可面前的慕容绍宗却是面色颇有些僵硬。触及似乎是丝毫未有波澜的窦泰,他忽而也是明白些许。娄氏一众亲族,早已是唯高欢马首是瞻。高欢所有,才是众人最该忌惮。其他的,都不重要。“谢丞相!”
慕容绍宗双手抱拳,眼中已尽是恭敬,“秀容兵马,精锐已尽数和慕容绍宗撤出,如今已在营外等候,请丞相挪步查看!”
“姐夫,去瞧瞧。”
“是,丞相!”
这三人,做戏做的如此明显,还真是生怕旁人不知晓,尔朱氏覆灭,已成定局。高欢,你算计人心的本事,比之过去,还真是更上一层楼。连那慕容绍宗、尔朱兆最是信赖的表弟,都能甘愿为你所驱使,丞相之位,你的确做得。不过,以高欢之智,做出眼下这般夸张之举,说到底,也不过是为给宇文泰一个警示罢了。缓缓掀开帐门,触及不远处已是再看不清的几道身影,赵贵的眼中也更添几分深思。倒是身侧刚刚置身于那几人话题中心的宇文泰已是缓缓开口,“元修的招揽,我宇文泰,应了。”
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赵贵瞬间也是多了几分犹疑,“黑獭?”
“慕容绍宗既已率军来援,此番与尔朱兆之战也是近在眼前。关陇诸军,从来皆是高欢心腹大患。如今大敌当前,高欢必当以我等兵马为先锋,损兵折将,未必也是祸事。”
瞧着赵贵一脸荒谬的模样,宇文泰的唇角微微勾起,“元贵,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