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炎热的天气逐渐散去,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如此清爽的天气,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被冲淡了不少。管亥大军围城四个月,伤亡惨重,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拿下了平城邑。这又给了孔融一份重击。平城邑一丢,都昌城断了与南部诸城的联系,孤悬北境,就更无作为了。孔融对此也毫无办法,屡战屡败,都已经习惯了。他索性不去管,任凭城外流矢雨集,戈矛内接,孔融却隐几读书,谈笑自若。这种做派,可苦了百姓,不过上层人是看不到的。大家不会在意底层人的生死,却夸赞孔融“真名士”的风采。而管亥在攻破平城邑之后,便准备挥师北进,一举拿下都昌县。流浪了这么多年,管亥也认识到地盘的重要性,部队的性质也已经逐渐从流寇向割据势力转变。可福无双至,乐极生悲,管亥还没来得及对都昌城动手,南面便传来消息,管寅兵败阵亡,淳于城失守。这份噩耗如从天而降的霹雳一般,砸了管亥一个心惊胆骇,石破天惊。他既骇然于徐州军的强大,又哀恸亲弟弟的横死,一时不能自已。惊骇之后,管亥便怒从心起,怒火中烧,都昌是去不了了,他立刻召集诸将,商议调转枪口,南下淳于,与徐州军决战,为亲弟弟报仇。管亥出身贫贱,为盗多年,家人尽死绝,只剩下管寅这个亲弟弟。兄弟二人多年来相依为命,于管亥来说,弟弟管寅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亲弟弟身死,别说是徐州军,就是皇帝来了,他也得报仇。管亥让人准备孝服,又打起白幡,设置灵堂,他要徐州军给管寅陪葬。管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底下的将领却并不像他这番激愤。虽然众人纵横北海国,对官军不怎么看得上,可是曹昂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那可是不世出的名将,众人自忖打不过。于是大将郜宽便上前劝慰管亥,节哀顺变,从长计议。管亥一听就恼了。“我亲弟弟都死了,我计议什么。再说仇人就在我眼前,我若是不去报仇,还算人吗?”
管亥对着众人怒目而视,就差拍桌子了。管亥虽然只是众人的首领,对众人约束力并不算太强,可这两年也屡战屡胜,也算是威望极高,说一不二,因此一众将领倒是不敢再劝了。于是管亥得以出兵南下。此时管亥在平城邑的部队差不多四万人,其中管亥直属的部队约有一万多人,只占三分之一,其余部队分属七八个头领指挥。原本管亥一人的军队就跟众人差不多,只是他先派兵救援剧县,至今没有消息,又分兵管寅屯兵淳于,结果兵败,这才让他实力大损。现在军队之所以能聚拢的住,也是靠着管亥长久以来得胜的威望。平城邑离着淳于城并不远,四万多人马汹汹而至,很快便布满了城北的空地。曹昂听到管亥来袭,登城远望,便见管亥军中,飘满了白色孝旗,又见其军中士兵,很多头上都系着白条,顿时明白管亥的用意。这是给他弟弟来报仇的。曹昂顿时便笑了。盗匪之所以为盗匪,本就是提着脑袋换一条活路。对于盗匪来说,不仅别人的命不是命,自己的也不是。管亥现在竟然看不穿这点,还扬言要报仇,真是好笑。怕是管亥已忘了前途、身份,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可管亥想报仇,曹昂偏偏不满足其意。于是曹昂命骑兵于城外游弋,其余部队,尽屯于城中,闭城不出,不与贼寇相战。偌大的淳于城,或许在贼匪手中,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居处,可在训练有素的官军手中,就是个牢不可破的堡垒。于是徐州军屯于城中,加紧防御,敌不战,我不动,敌若攻城,我便按部就班地守城。管亥军很快发动攻击,为了破城,管亥甚至亲自率兵督战。可管亥军并不擅攻城战,又没有多少攻城器械,因此这场攻击,对于曹昂来说,跟隔靴挠痒也差不多。管亥军攻击了快半个月,伤亡巨大,毫无战果。为了破城,管亥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不断地驱赶军队攻击,甚至以畏战不前的名义,连续斩杀了数名将领。以至于管亥军中,人心动荡,人人自危。半个月的时间,管亥军伤亡数千人,损失惨重,粮草被官军骑兵烧了三次,几乎有断粮的危险。此时此刻,众人终于坐不住,一齐来见管亥。众人到了帅帐,尚未开口,管亥却满脸高兴,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到了,我正要让人去招你们。你们看,经过连日攻城,我发现淳于城西南方向,守御薄弱,我军完全可以佯攻正面,然后偷袭城西南。只要我军速度够快,就能在西南方向打开一个缺口,趁机破城。”
管亥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可是诸将听了,却无一人高兴,反而皆是沉默。管亥根本没有注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眼看管亥模样,本就对攻打淳于城不满的郜宽言道:“大渠帅,咱们攻城半月,伤亡惨重,再打下去,老底子就要都丢在这了。”
黄巾起义,天下设三十六方,每方首领为渠帅,所以渠帅是很高的级别,在黄巾军内部,至少相当于太守。可天下再乱后,是个人物就自称渠帅,以至于管亥军中,不大点势力,有十几个渠帅。这使得管亥只能自称大渠帅。毕竟他这个“盟主”不能跟底下人一个级别。管亥听到郜宽之言,顿时便不高兴了。“你们就光想着走,走,现在北面是孔融,南面是徐州兵,我们往哪去?现在能做的,就是正面击败徐州兵,才能独霸北海······”“问题是敌军势大,我军难胜。”
“谁说胜不了。”
······管亥正与众人争论着,这时一人闯进帐中,高声说道:“粮队遇袭,从下邑转运来的粮食让徐州人给烧了。”
众人听之,皆是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