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攻山的妖修尽数被除,潘临留了一些弟子,在山脚下做些清点妖修尸首的收尾活。而其余的弟子,大多都来了圣医堂,把本就算不上大的圣医堂挤得水泄不通。谢宝悦与潘临两人别别扭扭地寒暄之际,司徒清始终盯着门口,直到基本上看不见往圣医堂来的人,也没瞧见那抹洁白似雪的身影。潘临是个心细的,与谢宝悦寒暄之余,他注意到司徒清魂不守舍,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几眼,便道:“司徒姑娘放心,梁谦道友并未受伤,他只是留在了山脚下,帮忙清点妖修尸首。”
谢宝悦看看潘临,又看看司徒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狐疑道:“潘道友为何突然同我师妹提起梁谦道友?”
方才在断崖之上,几乎是在司徒清跃下山崖的同一时间,梁谦便赶了来,没有片刻犹豫地追随而下,仓促到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看到那一幕,潘临理所当然地认为,司徒清与梁谦之间,是极其亲密的关系。此时谢宝悦这么一问,倒把他问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司徒清接了话茬,自然地提醒道:“谢师姐忘了,方才是梁谦道友救我。”
谢宝悦恍然大悟,“啊,是该关心一下救命恩人的,是我想得少了。”
她干笑着挠挠头,抬眸瞧了潘临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不好意思了,潘道友。”
潘临摇摇头,“无妨。”
三人说话间,潘临腰间的传讯玉牌亮了起来,他提起玉牌,里头传来有些急促的男声:“潘师兄,不好了!我们清点妖修尸首时,发现少了一具尸体,怎么找也找不见!”
“什么!”
潘临皱起眉头,“怎么会少一具?可知道少了谁的!”
“少的是那个领头妖修的尸首,眼下梁谦道友已经去追了!”
石泽的尸首竟然不见了?潘临放下玉牌,面色沉重下来。他正打算同谢宝悦二人告辞,跟梁谦一同去追,便听司徒清问道:“潘道友,方才同妖修缠斗时,是谁除去了那领头的石泽?”
潘临细细想了一遭,发现对此毫无印象,似乎混乱的打斗刚一开始,便不见了石泽的踪影。可是,妖修明明是来攻山的,为何实力最强的一个,却要在一开始就逃走?莫非妖修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阴谋?这样想来,石泽若早就趁乱逃脱,他们现在去追,是绝无可能追上的,还不如省下精力,想想办法,防范妖修趁他们不备,再次前来偷袭。潘临看向司徒清,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眼眸亮如星辰,眼中没有任何的懵懂,反而透着一股子洞察一切的淡然。短短一瞬的对视,他便明白对方是在提醒他,当即拱手道:“多谢司徒姑娘提醒。”
道过了谢,他匆匆转身离去。谢宝悦看着潘临的背影,又瞧瞧安稳坐在原处的司徒清,一脸茫然,“司徒姑娘提醒了什么?我怎么没听出来?”
“没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许是潘道友误会了我的意思吧。”
为防止谢宝悦刨根问底,司徒清迅速转了话题,调侃道:“谢师姐似乎,很是关心潘道友啊。”
谢宝悦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潘,潘道友是我的救,救命恩人嘛,当,当然是要关心一下的。”
………听闻在归洐楼遇袭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世家也都遭到了妖修进攻。不过,得益于梁谦的事先通知,每个世家都有所准备,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创伤,算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此事。而清点妖修尸首时,只有归洐楼这边少了石泽,其余世家皆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这让潘临愈发不安,时时担心归洐楼会被妖修“重点关照”。他又是加固守山阵法,又是命弟子们在山脚下严防死守,为此事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了照顾司徒清和谢宝悦的时间。他只能堪堪抽出空来,传讯给天神殿,盼天神殿派人来接司徒清二人回去。章云真人正为宝贝徒弟失踪的事情着急,接到传讯立即应了下来,启程往归洐楼赶。他赶过来需要时间,两人只得在归洐楼暂住一晚。按理来讲,师傅亲自来接徒儿回山,是对徒儿极大的重视,徒儿应当开心才是,可是谢宝悦开心不起来。夜里,潘临敲响了两人房门,将章云真人要来的消息告诉谢宝悦时,她勉强装出高兴的模样。潘临一走,她就垮下了一张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司徒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司徒清瞧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蛮有趣,有意逗逗她,佯装不知她为何苦恼。“谢师姐为何忧愁?此番你奉了章云真人的命,下山来帮梁谦道友,更是冒险上黔云山,打探出如此重要的消息,帮各大世家躲过一劫,章云真人定会为你自豪。”
谢宝悦听罢,脸色更差了几分。她迟疑了片刻,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头趴倒在司徒清床上,掀了被子蒙住头,瓮声瓮气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背着师父下的山!”
在她看来,司徒清是个极为古板,恪守规矩的人,她说出这话,甚至已经做好了先被司徒清说教一顿的准备。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等了半晌,没等来说教,却等来一声憋不住的笑。谢宝悦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你笑什么?”
司徒清推了推她,“谢师姐,你先起来。”
谢宝悦磨磨蹭蹭地又蠕动了几下,才把被子裹在身上,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司徒清宽慰道:“谢师姐不必太过担心。”
谢宝悦瞧她一眼,瘪了瘪嘴,“司徒姑娘不用安慰我了,这次回去,师傅一定要打死我的…”“不会的。”
司徒清无奈,“谢师姐是章云真人最喜爱的弟子,他此番亲自前来接你,更是证明了他对你的担心。更何况你此次帮了梁谦道友的忙,也算将功赎罪,章云真人不会打你的。”
谢宝悦认真想了想,赞同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的确…能算是将功赎罪了。”
被司徒清这么一劝,她心里头的那点郁结迅速散去,疲惫感紧跟着就涌了上来,一头又倒在了床上。司徒清给已经回了周公的谢宝悦掖了掖被子,自己却没有躺下。她慢慢挪下了床,扶着墙蹭到窗边,推开窗,看向院中老树。梁谦倚在树下,一袭如雪白衣在月色的映衬下,宛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