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宇文长龄叹了口气。“他伤得太重,应是用金蝉脱壳之计从商朝手中捡回一条命,我担心丽加的大夫救不活他,恐你伤心失望,这才选择了瞒下……”若是给了她希望却终归落空,还不如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也好过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不过好在商肆命大,硬生生扛过了那样严重的伤。“他今日有转醒的迹象,我已打点好了人,明日带你去见他,可好?”
宇文长龄话音将落,只见商喜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照耀得他整个世界都明快了起来。“真的?”
他已经许久未见过她眼中这样熠熠的光了。宇文长龄认真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说过了,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再骗你了。”
商喜忽觉眼眶一阵湿热,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只好伸手抱紧了他的脖子,整张脸埋了进去。“宇文长龄,谢谢你。”
小女人的声音闷闷的,从颈窝处传来。宇文长龄抱紧了她,皱眉道:“哭了?我说这个是为了让你高兴的,可不是让你掉眼泪的……”话音将落,商喜忽然被他从怀里拉出来,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沾起一点水痕。“既然宸王和商肆都没事,那你能不能把从前的喜儿还给我?”
那个明媚的、快乐的商喜,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男人轻声叹息。“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哭。”
商喜百感交集,在想到某件事的时候突然身子一顿。“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显然是有点为难。“四哥没死,我那日还对二哥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宇文长龄皱了皱眉,他一想起商晚那小子就头疼不已。“虽说商肆没死,却也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商朝联合商晚杀他的心确定无疑,你说得狠一些一点都不冤枉他。”
商喜点点头,有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见她这副纠结的模样,宇文长龄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心软了?需不需要我现在派人联系商晚约他见面,让你们兄妹重归于好?”
听出了男人话语里的讽刺,商喜立马摇头。“我才不要……”人虽然没杀成,可杀心却是真的起了,这件事大哥和二哥谁也没法否认。宇文长龄轻哼一声,报复般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我看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除了商肆,商家那几个小子你谁也不许再来往,听没听见?”
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他这个外人看得明明白白,只有商肆这个哥哥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至于其他三个,见鬼去吧。商喜没直接给出回应,而是格外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明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四哥?”
宇文长龄想了想,说道:“下午吧,那时我明面上要去京郊宅子里祭拜阿娜,不会有人起疑。”
商喜点点头,心下忽然无比期待。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却还活着,怎么能不令人激动。这天晚上熄了灯,宇文长龄却死皮赖脸要留下。“我什么也不做,就想抱抱你。”
商喜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今日抱得还不够多吗,光是在上官凝面前都抱了大半天。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话,宇文长龄闷声道:“不够,时时刻刻抱着都不够。”
商喜被他箍得有点喘不上起来,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宇文长龄……”男人却不满地拍了拍她,“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百岁……”商喜无奈轻叹,像哄孩子般地同他商量着,“这样行了吗?”
得到了满意的回应,宇文长龄这才轻轻点头。满室寂静中,两人的身心从未靠得如此近过。商喜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吗?”
他愣了愣,继而很是坚定地回答了。“不是。”
他这一生做过无数周全缜密的计划打算,唯独遇见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宇文长龄轻叹一声,回想起了与她的初见。小姑娘走路走得还有些跌跌撞撞,却拿着干净香甜的糕点笑盈盈地递给他。打翻了她的糕点,是他一直都在后悔的事情。“那时我很迷茫,宇文一族被当做叛党,或是处死或是流放,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直到遇见了你,你问我叫什么名字,你说……从现在开始,我有朋友了。”
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一天。角斗场上的少年绝望又坚韧,横冲直撞地进入了她的生命里。“那时候我在想,长命百岁,岁岁欢喜……”宇文长龄低笑一声,满眼深情,“我与你,或许是生来就该连在一起的。”
长命百岁,岁岁欢喜……商喜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如果我没有昏睡那么多年,你会离开吗?”
会离开梧桐苑,坚定不移地去往那个能实现他目标的天难楼吗。“我不知道,”他顿了顿,却没有迟疑,“但我或许真的会犹豫。”
他不会放弃自己所追逐的东西,却也真的会为了她而犹豫不决。这个回答让商喜顿时安了心。他真的没骗她,哪怕是在这种事上。宇文长龄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撑起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养足精神,明日去见你四哥。”
那一夜商喜睡得格外安稳,可是在路上时却有些惴惴不安了。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深不见底,自然也难以控制。她想象不到四哥现在是什么样子。“很紧张?”
宇文长龄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贴心地安抚着,“别怕,他一切都好,我向你保证。”
听着他的安慰,商喜这才点点头,稍稍放下心来。宇文长龄在京郊的这座别苑地势偏僻,却也别有一番意蕴。丽加不比上安的优渥水土,别苑周遭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夹杂着黄沙的风霜显得荒凉又悲壮。听说这是宇文长龄的母亲温仪公主曾住过的地方,她的墓穴也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