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长龄一手牵着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去看你四哥吧。”
商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立马松开握着他的手。“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他顿了顿,继而轻轻摇头。“不了,我要去看看我阿娜。”
虽然宇文长龄没有多说什么,可商喜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难过。“多待一会儿也无妨,这里四下都有我的人布放,不会有人来打扰。”
商喜点点头,只好心情复杂地独自进了屋。一进门便瞧见里头床榻上躺了个人,虽然面色苍白,却遮不住俊秀英挺的容貌。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商喜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四哥……”床上的男人愣了愣,顺着声音侧眸看了过来。“喜儿?”
居然不是错觉……她怎么会在这里?见四哥神志清醒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商喜猛地冲了过来,跪坐在床边拉住了他的手。少女的泪珠晶莹剔透,每一滴都像是落在了他心里。商肆心疼坏了,奈何浑身提不起力气,只好安慰道:“你……别哭啊,我够不到你,没法给你擦眼泪……”这一句话,瞬间让商喜哭得更凶了。见安慰没什么效果,商肆叹了口气,只能默默看着她落泪。商喜哭了一会儿,恍然想到了什么,打算伸手掀开被子检查一下四哥的伤势。听他方才说够不到自己,应该是浑身都有伤才对。商肆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躲闪却也来不及,只能任由她掀开了被子。“傻丫头,干什么呢……”商喜没说话,打算轻轻解开他的衣衫。这下可把商肆吓得不轻,他哪敢让她看见自己的伤呢。“喜儿,我伤得不重,没什么要紧的,你不用……”正在这时,门外的小厮端着托盘进来了。“四公子,该换药了……”话未说完,他便被床上男人一个眼神警告得不敢进来了。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商喜哪能放过这个机会,走过去从那人手中接过托盘。“我是大夫,我来吧。”
那小厮显然是有点为难,“这……”“喜儿……”商喜见状越发觉得自己猜测的不错,四哥的伤肯定严重极了,所以才遮遮掩掩不许她看。这样想着,商喜把话说得更坚定了。“我来给哥哥换药。”
商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知道这丫头倔起来谁也拉不动,只好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你出去吧。”
小厮听到吩咐这才松了口气,把换药的托盘交到了商喜手上,行了个礼出去了。“真的没事,别看了,行吗?”
商喜还是没说话,却早已动作麻利地解开了他的衣带。四哥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了,还从没到全身哪哪都动不了的地步,她若不亲眼看一看哪能放得下心。衣带解开的那一瞬间,商喜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入眼是四哥手臂上的伤,同肩膀连接处深可见骨,再深一些只怕就要整条手臂斩断了。都这样了,他竟还说没事。接下来每看一个地方,商喜的心就更冷一分。到底是多大的仇怨才会下如此狠手。她动作轻缓地换好了药,认真地看着四哥问道:“谁做的?”
商肆愣了愣,眼神闪烁了一下。“刀剑无眼,在战场上动起手来谁也不会顾忌……”商喜却没打算听他这样敷衍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二哥?或者是他的手下?”
商肆下意识想开口否认,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算不是他亲自动的手,总也有他或者大哥的授意吧,不然谁敢对你下这般狠手。”
见小妹心中早有论断,他索性垂眸不语。他早已答应过大哥,绝不把事情的真相向她透露半分。商肆心绪瞬变,转过头来质问起了她,“喜儿,你怎么会到丽加来?你现在还是跟他在一起?”
商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四哥,你现在伤还重着,不宜费心费神,等你养好一些之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方才的药里有安神止痛的成分,兄妹两个说了没一会儿话,商肆就昏昏沉沉睡去了。商喜小心地给四哥盖好了被子,带上门走了出来。“你们主子呢?”
外面的小厮回禀道:“主子应该是在菊苑里,那处葬着老夫人的棺椁。”
商喜没说什么,那小厮倒也赶眼色,主动引着她寻了过去。菊苑。男人倚着石碑背对着她而坐,虽看不见表情,却依稀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气息。商喜压低声音冲身边的小厮说:“你去忙吧,我留下来陪陪他。”
语罢,她抬腿缓步朝他走了过去。突兀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宇文长龄没回头,语气中带着浓郁的不满。“我不是吩咐过了谁也不许过来,听不懂话是不是?滚!”
商喜被他烦躁的态度吓了一跳,却还是没有回应,继续靠近。宇文长龄见身后的脚步声只略略停顿了一瞬,还坚持一点点凑过来,顿时怒从心起。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他。男人冷冷回眸,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顿住了。是她?趁着宇文长龄愣怔的功夫,商喜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把从小厮手中拿过来的狐氅盖在了他身上。“火气这么大,也不怕让母亲看笑话。”
宇文长龄的唇瓣动了动,却因着她这句“母亲”感到格外温暖。“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商喜如实说:“四哥换了药没太有精神,说了几句话便睡过去了,我想着过来看看你。”
男人垂下眼帘。在她面前,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商喜看着他身后简简单单的石碑,轻声道:“这就是温仪宫长公主吧。”
语罢,她按着晚辈的礼节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谁料礼还未行完,商喜忽然被人一把拉了过去,不容拒绝地被迫同他一样坐在了石碑前。